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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您稍忍耐一下。”紀副將用一塊黑布蒙上應炎隆的眼,再將他扶上軟轎。

  “請勿擅自取下,以免有性命之危。”

  應炎隆點頭,感覺軟轎開始往前走。

  軟轎走得飛快,宮牢裡帶著沼氣的風拂過應炎隆的臉龐。

  他聽見了機關開合的聲音,卻沒感覺到太多光影變化,只是覺得所呼吸的氣味開始愈來愈潮濕。

  應炎隆想他還是在宮牢裡,只是進了不為人知的秘道,而且還走了好一會兒,表示這秘道比想像中還寬敞且長。“請下轎。”紀副將說。

  應炎隆被扶下了轎,解開了眼上的黑布。

  應炎隆眨著眼還在適應光線,便看見眼前身著墨藍雙色紋長袍的皇帝正端坐在一把寬正大椅裡。

  “拜見皇上。”應炎隆雙膝旋即落地。

  “起身吧。”黑行健看著身形、面龐已經削瘦泰半的應炎隆,漠然地說道:“賜坐。”

  “謝皇上。”應炎隆被紀副將扶上座椅之後,隨著皇上的視線看去——眼前有一片三人寬度的明亮石壁,其上正映著一套桌椅床榻。

  應炎隆皺了下眉,因為這屋內明明只有二椅一桌啊。

  “我們現在坐在一式二門的乾坤雙房裡。這間是『坤房』。隔壁的『乾房』裡面佈滿了回音石以及明鏡石壁,能夠將聲音及裡頭情況投射到『坤房』,但『乾房』內之人卻完全不知道『坤房』的存在,也聽不到我們說話。”黑行健說。

  應炎隆點頭,並沒有接話。他不知道皇上帶他到這裡的用意,且皇上沒有先問他問題,他也不敢妄自喊冤,只能等待著……

  黑行健看著石壁上那間他曾囚禁過梅以文一個月的“乾房”——那時他日日在“坤房”守著,只為了觀看梅以文的一舉一動。因為那時梅以文已發了毒誓,說只要再見他一面,就要自殺。

  他曾經因為忍不住思念、不守約定而出現在梅以文面前,結果梅以文咬舌試圖自盡,嚇得他再也不敢現身。後來,是他見梅以文被囚于這房內,精神開始渙散,且開始絕食,這才同意梅以文的請命,讓人將之送到傾城山莊。

  應炎隆感覺到皇上變得沉重的呼息聲,卻不能多問什麼,只是坐直身子定定看著石壁上映出的“乾房”——

  乾房那端,有人推門而入。

  是花明子!

  應炎隆身子驀地一震,一顆心提到了胸口,不由自主地傾身向前,眼眶發熱地緊緊盯著她——

  她讓紀副將拖著昏迷中的羅繼才進門,並將之推到牆邊,用鎖鏈鎖扣著。

  “看你的女人怎麼替你洗清罪名吧。”黑行健說。

  “多謝聖上。”應炎隆心中激動,勉強彎身行禮後,便一瞬不瞬地看著石壁上的花明子對紀副將道謝。

  紀副將退出之後,花明子搬了把椅子,雙臂交握地坐在羅繼才面前。

  應炎隆看著她清瘦、幾乎見骨的臉龐,心裡不舍?,只是瞧著她雙臂交握胸前,兇悍地瞪著羅繼才的神色,倒也寬心她還不錯的精神。

  “羅繼才,你也該醒了吧!”花明子一腳踢上羅繼才的肚腹。

  那腳踢得著實有力,配著羅繼才的慘叫聲,聽來頗是驚心動魄。

  “啊!痛啊!痛死我了!”羅繼才睜大眼,大吼大叫著。

  應炎隆挑了下眉,唇角上揚,真恨不得也踩上一腳。

  黑行健看著花明子的舉動,想著梅以文真的想變成她這樣強悍的女子嗎?不過,如果是梅以文雙手扠腰對他叫囂,他也只會覺得梅以文看來生氣勃勃吧。如果梅以文還活著的話,坐在他身邊陪他看花明子教訓羅繼才的話,不知有多好……黑行健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不許再胡思亂想,只是看著花明子一腳踩上羅繼才的下腹。

  羅繼才慘叫不絕,捲曲著身子。“你別再踢了!我要死了!”

  “死?誰說要那樣便宜你了。”花明子冷笑一聲,再度一腳招呼在羅繼才腰側——她之前已經請教過紀副將了,務期每一腳都要招呼在羅繼才最脆弱的部位。

  羅繼才痛到呼天喊地,淚水鼻涕糊了一臉。

  “再喊一聲痛,就把你倒吊在火盆下慢慢地燒!你知道這種死法嗎?聞著自己的肉味、慢慢痛死是什麼感覺,要不要試一試?據說要將近一天才能死成,有人死了兩天還死不了……”花明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羅繼才倒抽一口氣,全身發抖,不停地搖頭。

  “不說話嗎?那只好讓你看看這個了。”花明子掀開床上薄被,露出一個人——一個一動不動、臉色慘白的女子。

  羅繼才看著那個女子,全身顫抖了起來。

  “你你你你殺了許嬪!”

  “你慫恿許嬪控訴應炎隆非禮於她。現在她成這副德性了,你若不吐實,也就是這個下場。”花明子冷冷說道。

  羅繼才瞪著許嬪,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牙齒不停地打顫。

  “你……這……這裡是哪裡?你想做什麼?”他記得自己出門上了轎,然後就人事不省了。

  “這是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不說出自己陷害應炎隆的經過,你就等著被我淩遲至死。”花明子取出一條長鞭,往空中一甩。

  皮鞭劃破空氣的尖嘯聲,讓羅繼才頓時臉色發白。

  “我……真不知道應炎隆怎麼了。他怎麼了?”羅繼才故作驚訝地說道。

  “還演?”花明子長鞭抽去,狠狠打中羅繼才的手臂。

  羅繼才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痛到整張臉都扭曲了。

  花明子沒法子對他感到一分同情,因為應炎隆如今的生死未蔔都是因為他!

  “你讓許嬪趁著皇上出城時誣陷應炎隆,好讓羅貴妃的人馬趁機對應炎隆嚴刑逼供,此事是否屬實?”她大聲質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幹麼誣陷應炎隆?你……你綁了我,貴妃、我爹,還有皇上不會饒過你的……”

  “你知道應炎隆與我即將成親,怕他會因為我被你殺傷一事而報復於你,

  情急之下,就找了與你有關係的許嬪,告訴她若不舉發應炎隆,你就要說她意圖勾引你……”

  “你胡說八道!”羅繼才左右張望著,像是生怕這番話被人聽見。“要我找許嬪身邊的人過來對質嗎?”

  羅繼才看著她,唇角忽而勾起一抹笑。他當初一察覺到應炎隆的恨意,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而他既然有法子誣陷應炎隆,現在也一定能夠脫身的。

  “花當家既能這樣誣陷我,自然也能這樣威脅許嬪身邊的人。依我看來,你不過是因為應炎隆對許嬪的事露了餡,所以才抓我過來想泄忿。只是,你居然還殺了許嬪,行徑著實太過囂張,要是皇上知道了,你會落得什麼下場。咱們這個皇帝可不是吃素的……啊!”

  一記長鞭甩到羅繼才臉上,割出一道血痕。

  羅繼才嚎叫一聲,看著手執長粳的花明子站到他面前冷笑道:“憑你也敢議論皇上。我倒是想知道,要是皇上知道你在京城變賣皇家物品,會有什麼反應。”

  “我沒有!”羅繼才聞言,臉色頓時一陣青白。

  “我們找人追查過了,買了你那些皇家對象的商人,已經指證了你的人,

  而你的人又指證了你。”花明子冷笑道:“沒有人願意承擔私賣皇物的死罪。你只能自己擔了。”

  “你嚴刑逼供,他們怕了才說謊的。”羅繼才雙唇顫抖地說。

  “是嗎?一個、兩個,三四五個都是活證,你說皇上會相信誰?”

  “我……我那只是一時胡塗。你若是把我交給皇上,你私擄我動刑,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我們打個商量……”

  “我死路一條又如何?拜你當時刺傷我之賜,我如今只剩兩年好活,我就算不要命,也要你得到報應。”

  花明子的長鞭再度揮出,打得羅繼才滿地打滾,渾然不知待在“坤房”的應炎隆已經紅了眼眶——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只剩兩年壽命的?

  黑行健看向應炎隆痛心疾首的神情,想起自己連梅以文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痛啊!”羅繼才被連打多次之後,聲音漸漸衰弱。

  花明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知道自己的大膽猜測其實接近真相了——當她追查到羅仁與九王爺來往甚密時,謀逆是她第一個人腦海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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