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女大當家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他原以為自己是恨梅以文的,恨梅以文不解他的情意,恨梅以文狠心離開。誰知道真相卻是如此讓人揪心,他寧願自己再繼續恨梅以文,才不會這麼心痛啊。

  黑行健捶打著胸口,希望能不再那般痛苦。

  “皇上,您沒事吧?!”兩名護衛立刻入門,一左一右地護住他。

  花明子這才發現原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監視著,她瑟縮了下身子,卻仍持續跪著,即便她的膝蓋已經在發抖。

  “你們全退下。”黑行健大掌一揮,仍然頹著身子。好一會後,才又抬頭看向她。“他……他還說過什麼?”

  “他說他日日為他心中所愛祈福,祈求對方能夠利益眾生。”她想梅兄應該不介意她說幾句似真似假的話來讓皇上心軟。“當他特別想念那個人時,還會做一些特別料理。我有幸嘗過幾道,若非心細如發似梅兄,若非極度想念,不可能會費心做出那樣的手藝。”

  黑行健想起自己與梅以文的情緣,也正源自於一場素宴上他嘗到了梅以文的手藝“相思豆腐”;他驚為天人,召梅以文出來相見。那一見之後——他腦中便只有梅以文的身影了。

  “他做過什麼料理?”黑行健嘎聲問。

  “相思豆腐。那豆腐似菊花在湯裡綻放啊,滋味清雅不似人間有。”她說。黑行健緊握著白玉鐲,任那沁涼直鑽入心頭——梅以文,若我早知你惦記我如此深,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離開的。名君盛名又如何?能保住心愛之人嗎?

  “還有呢?”黑行健緊盯著她的眼問道。

  “還有一道清燉瓜盅,他取名為『情終不悔』。”

  黑行健心中大慟,終究忍不住胸口的痛,仰頭放聲嘶吼了起來:“為什麼要這樣待我!你給我回來!回來!”

  花明子低頭,原為避看皇上的狼狽姿態,但後來聽見他的嘶吼,不禁也紅了眼眶。即便貴為天子,亦無法守住有情人。人命要離開時,誰都留不住啊。

  “你……可知『情終不悔』怎麼做?”黑行健嘎聲問道。

  “知道。但最多只能做出梅兄的一半火候。”

  “你待會就去做,需要什麼材料,都讓朕的護衛去找來。”

  “是。”花明子點頭,心裡卻著急著該在何時開口為應炎隆求情。

  黑行健看著她,見她雖是極力鎮定,卻仍是一臉的欲言又止。他想起自己在來時的路上,密探所告之關於花明子背景諸事,包括她與應炎隆的婚事,還有羅繼才曾熱絡追求她諸事。

  這些時日,他為著梅以文的離世痛苦不已,什麼都不想管,才會暫時將應炎隆的事交給羅貴妃處理。他原想著羅貴妃與應炎隆並無恩怨,應當就是讓應炎隆在宮牢裡多待個幾日罷了。

  但他沒想到花明子、應炎隆和羅繼才這三人竟能扯上關係。如此一來,那應炎隆在宮牢之間的待遇,想來不會太妙。

  “你拿白玉鐲找金福來想求助什麼?想救應炎隆?”黑行健見她用力點頭,又對著他磕了個頭後,他才又問道:“你可知他被嬪妃控訴的罪名是什麼?沒有一個女人會用毀掉自己的清譽來控訴男子的侵犯,何況是嬪妃……”

  “他是被陷害的。”花明子急聲說道,跪著的雙膝不由自主地往前爬了幾步。

  “可有證據?”

  “有!”花明子連忙將她這些日子以來所搜集的證據,一古腦兒全說了出口,急到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黑行健聽完後,眉也不抬一下地說道:“你們都聽見了,還不快去把事情查清楚。”

  “是。”門外傳來回復聲。

  “多謝皇上!”花明子又用力磕了三個頭。

  “起身去做那道『情終不悔』吧。”黑行健說。

  “是。”花明子起身,但跪到發麻的雙膝不由她作主,雙腿一軟,整個人又落回了地上。

  她背上冒出一陣冷汗,用手撐著想起身,偏偏身子仍是虛弱,手掌一個不小心沒撐好,一陣晃動之後,再次摔倒在地。

  花明子臉色發白,根本不敢去看皇上,只是強迫自己慢慢地起身。

  “請皇上恕罪,民女並非故意不敬……”花明子雙腿打顫,聲音顫抖地說道。

  “朕與他初次相見,他遠遠地跪在門邊,等著我品嘗菜色完畢。可他身子原就不好,待到我喚他上前晉見時,他想起身,卻起不了,勉強起身卻又跌落在地,一連摔了幾次……”黑行健看著她,可目光卻茫然,語調淒然。

  花明子松了口氣,很快地看了皇上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梅兄有次跟我對坐品茗,梅兄沒坐多久,腳便麻了。他笑著說,他以前喝茶喝到腳麻時,總是勞煩了人背他下榻。”

  “是啊,大夫說他氣血不足,久坐久站都不適合……”所以,四下無人時總由他抱著。

  花明子見皇上一臉思慕神情,卻不敢多瞧或多問,再度行了個禮後,說道:“民女先出去準備食材了。”

  “且慢。”黑行健說。

  花明子看向皇上,只見他滿眼複雜情緒地看著她。

  她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嚇出了一身冷汗。

  “拿去。”黑行健將白玉鐲遞到她面前。

  花明子搖頭,不敢伸手去接。

  “那是他留給你的東西,朕不想他在天上還怨朕。”黑行健說。

  花明子蹙了下眉,卻還是接過了白玉鐲,然後恭敬地行了個禮。

  “謝皇上。”

  花明子將白玉鐲戴回腕上,心情忐忑地走出房間,卻不敢再多問一句她心裡最記掛之事——應炎隆如今可好?

  因為她與梅兄的交情,皇上對她已有幾分的另眼相待,而她能說的都已說了,也不好再多言,若是犯得君怒,那麼對應炎隆更加不利。況且,皇上願意派人去調查,那麼應炎隆就有機會可以平反。

  花明子加快了腳步往灶房而去,在心裡向老天祈求——

  讓皇上能夠儘快調查出真相、讓應炎隆能夠儘快平安回來,就算是要折她的壽,讓她只剩幾天好活,她亦心甘情願啊。

  ***

  “應當家,起來。”

  應炎隆在昏沉間被人喚醒;他驚醒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急忙蜷縮著身體,因為早已被刑罰得草木皆兵。

  “應當家,是我。”

  應炎隆驀地睜開眼,看見禁衛軍的紀副將就站在他面前。

  他看紀副將臉色不甚嚴峻,又聽見對方喚他應當家,猜想情況或者不至於太糟,也許是皇上終於願意見他了。

  應炎隆想扶著牆壁起身,可十日以來所食不多,加上被刑求的身子無比虛弱,竟是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紀副將與另一名禁衛軍上前,一左一右地攙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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