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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所以,瞞著亞芙,她在街口的7-EliVEN中傳真了張草筆素描——紙上畫了一個百般愁緒的憂慮亞芙和一本六法全書——給商濤帆。他該懂。叩叩。

  兩聲禮貌的輕敲之後,龔允中打開門走了進來。“喝點東西吧。”他遞了一杯牛奶給杜亞芙,對她的蒼白皺起了眉。“謝謝。”機械化接過杯子的杜亞芙,像個無生氣的白玉雕塑。“把牛奶喝完吧。”龍蘭祺扶著她的手,半強迫地把杯子送到她唇邊。從昨天開始,就沒見她吃過什麼東西。“亞芙,需要談談嗎?”龔允中關心地看著他的大學學妹——落寞至此,還是為了她那個該死的丈夫——商濤帆吧?但這兩人之間的情形不是已經有了轉機嗎?商濤帆不是已經安分收心好一段時間了嗎?“他又有了女人——在香港。”杜亞芙笑得苦澀。“或許不該用『又』字吧,他和連心原就是老情人。”

  “豬。”龍蘭祺不滿地喊著。即使昨天已由亞芙口中聽到這件事情,她依舊感到十分忿忿不平。“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他問道。“媒體報導的嗎?八成又是渲染的吧,不久前,那些人不也繪聲繪影的描述我們之間嗎。”

  “我母親看到的。”輕輕的一句話,道盡了她的心痛,除去了龔允中所有可能的懷疑。

  龔允中沉下了臉,轉過了身。“我找他。”

  “不要去,好嗎?我不想再把尊嚴放在他面前任他蹭蹋。相信他,得到的竟然只是再度的背叛,還有什麼可以談的呢?”亞芙的聲音愈來愈低。“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看出亞芙此時的心煩,龍蘭祺推著龔允中的肩膀往外走。“讓她休息一下。”

  闔上了門,龍蘭祺注視著此時揪結眉心的龔允中。從來都帶著斯文笑意的他,現在闋陰的模樣,倒是和那個惡霸龔希一有幾分相似,她在心底忖道。“她,還好嗎?”龔允中走到客廳的沙發旁,與她同時坐人兩張對面的長式皮沙發中。“你說呢?商濤帆把她的世界又狠狠地打破了一次。她原本以為商濤帆這次是真的認真地收心了,怎料得到他會再次出軌,你該懂亞芙——她是個和外表最不相襯的人,她的冷淡高貴都只是她退卻心虛、害怕受傷的防禦面具。”

  龍蘭祺長長地吐了口氣,搖著頭,想起昨日亞芙所帶給她的另一個震驚——亞芙並非杜氏夫婦所生,她是杜家買入收養的孩子,所以這一輩子她都努力地在做一個“杜”家人。

  能說什麼呢?想起收養亞芙的“杜太太”自小至大皆蓄意以言語對亞芙的貶低行為,她只能慶倖自己這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日子反倒更加逍遙、愜意。

  “別一味站在杜亞芙的立場說話,她那種個性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很難適應,何況是她那個看起來熱情如火的丈夫。我唾棄商濤帆的三心兩意,但卻不認為所有的錯都因他而起。”

  一道自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音讓龍蘭祺的肌膚起了一陣疙瘩。

  她再也不和這個冷血動物說話!龍蘭祺僵直著身子,克制著自己回頭的衝動,但卻無法阻止自己敏感的知覺。她知道他離她很近、很近——因為她神經質地連他呼吸的韻律都感受得到。“大哥,你醒了。”龔允中朝他點點頭,沒有忽略龍蘭祺奇特的反應。“你和蘭祺認識?”

  “不認識。”她酷酷地說著,身子卻顯得有些局促地直往沙發的扶手靠去,這樣感覺來得離他遠一些。“你高興怎麼回答都可以。”龔希一無所謂地動了下肩膀,將手中的公事包擺到桌上,坐入她身旁的座位。“謝謝你空出的坐位。”

  “不要臉,不要臉。”她朝地板哼了兩聲,微啄的唇擺明瞭“懶得理你。”

  她自顧自地和龔允中說著:“龔大哥,關於商先生外遇這件事,我其實有點疑惑——前幾年他們的確是形同陌路一般,但這些日子來,商先生對亞芙的在乎,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呵護亞芙的情形,簡直可以列入愛妻守則的標準揩摸了。會不會一切只是誤會?”

  “不管是不是誤會,他們夫妻都該好好地攤開來談了。玻璃是最易碎的東西。”

  “你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她食指控制地指著龔希一的臉,回想起那天子謙受傷的表情,她的惱火就更明顯。“我現在是在和龔大哥說話。”

  “你不必一再強調你在和我說話。從龔允中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是永遠的大哥。”龔希一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晶亮的眼中幾乎爆出火來。

  他不知道自己此種主動開口說話的舉動算不算變相的求和行為,但是,他無法忍受她漠視他的存在,卻是一項不爭的事實。

  從她帶著鄙視的怒氣中,他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定位——一個無心少肺的人吧?強硬的倔氣,形成了他職業上無往不利的氣勢,卻也造就了他不服輸的個性。失敗,不是他生命中該出現的字眼。

  子謙,正是他失敗的見證——一個隨時提醒他不快過往的見證。

  倘若連沈韻竹都拒絕在乎她自己的骨肉,那麼他何必顯示出太多的關愛?那讓他覺得愚蠢,他的脾氣常來得突然,也是如此。

  而他更難以控制的是——當孩子生病,他那種緊張害怕的心情,他以為他可以不在乎的。

  龍蘭祺站起身,用力地踱起步來,咚咚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是她憤怒的迴響。她這一、兩天輾轉難眠的主因有一半是因為憶起那日他的殘忍與子謙的悲苦。

  “拜託『您』少開尊口,可以嗎?一個人若是對他最至親的骨肉都不肯多給予一絲一毫的感情,他就役有資格去評論別人的感情是非。本身沒有一點溫熱的血液,又怎麼會有所謂的『真心』出現呢?”她利言以對,原是柔和甜美的臉龐繃緊成忿然的線條。“我沒有辦法把你嫌惡子謙的表情從我腦海中移開,你是個惡魔。”

  “住口。”龔希一變了臉色,站起了身,矗立於她的面前,高大身影張狂著無比的怒不可遏:“你以為和我聊過幾次天就可以把自己的地位拉抬高了嗎?誰容許你這樣對我說話的!女人就是女人,永遠弄不清自己的定位。才見過幾次面,就自以為瞭解子謙的一切嗎?才見過幾次面,就自居為解救的天使嗎?你才是個偽君子,表面上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子謙,實際上啊?你自以為是得讓人厭煩。你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偽善的一面而去接近那個孩子。你給了他什麼?你能給他什麼?你能陪他一輩子嗎?”

  刀刃般銳利的話語,字字不留情地砍掉了龍蘭祺臉上任何的表情。

  龔希一微眯起眼,鷹准般的眼近乎殘忍地望入她已近乎木然的眼。

  他嗜血一般地等待——等待她浩淨的臉龐上出現潑辣的兇狠神態,等待她明澄的眼中泛出閃亮的可憐淚光,等待她不曾受過傷的心靈嘗到痛苦的煎熬……

  終於,她舉起手來……握住他的手。

  啪地一聲,他如同火灼般地甩開她的碰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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