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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你母親這是什麼時候的老舊思想?”曾意如輕呼。

  “她的階層觀念很強,所以她評斷一個人是否值得交往時,是以對方的家世、出身作為評估的。”所以,不論我做得再好,只要我體內流的仍不是杜家的血液,我就沒有資格構著上她的標準,杜亞芙苦澀地忖道。

  “那就是說,如果她不滿意濤帆的身世,她根本不把你嫁給他嘍?”

  杜亞芙有點困窘地點點頭。“媽媽,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啊!”曾意如拍拍她的肩膀。“只要告訴我,你在乎濤帆嗎?”

  “在乎。”她誠然地看著婆婆的臉浮起了笑,對於自己的坦然以告突然覺得有些羞澀。她太大膽了嗎?

  “我喜歡這樣直接的你,婚姻生活本來就該是開開朗朗的。”

  “我想我一直是個失敗的妻子。”她垂頭喪氣的。

  “你曾經是。”曾意如不隱瞞地回答。“不過,濤帆也是個糟糕的老公。如果他當時不是報復心態地往外找女人,而是像現在這樣懂得珍惜你、引導你,我早就又抱孫子了。所以,你們兩個算扯平了。”

  杜亞芙黯然的神色因為她的安慰而略揚了些,但還是有些惆悵。

  “他錯在娶了一個不會表達感情的人,所以我不怪他。”

  “不會表達感情總比沒有感情來得好些,不要讓自己成為第二個宋梅。”曾意如語重心長地說:“她沒有感受力,而你有。”

  “叩、叩。”

  “進來。”杜亞芙開口說道。

  一個衣著整潔的女孩走進起居室中恭敬說:“太太,您母親來了。”

  杜亞芙聞言連忙起身,直覺反應地望瞭望自己的衣著是否端莊合宜,臉上的所有表情也在一瞬間隱藏成空白。“快請她進來。”

  曾意如望著她的戒慎模樣,歎了口氣。一個本來應該伶伶俐俐的孩子,怎麼被宋梅壓抑成一個戴著面具的女孩子呢?為了舒解杜亞芙的緊張,她挑起了眉,刻意無奈地說:“看吧!我每次說別人壞話,那個人就會出現。”

  杜亞芙抿起了唇角笑了笑。“謝謝您,媽。”

  “我打擾你們談話了嗎?”宋梅一身深藍套裝搭配著鑽石別針——一貫的出眾、傲然。

  “沒的事。”曾意如對著她點了點頭。“親家母,你過來怎麼也不事先通知呢?”

  曾意如心口不一,事實她在想也好事先躲開。

  “我們今天剛回國,正巧經過,便進來了,希望沒有造成不便。”宋梅以著疏遠的禮貌朝曾意如點了點頭。

  還好,杜亞芙不像她。曾意如在心中松了口氣,否則連在家都要拘謹得像客人一樣,豈不難受?“你們母女倆慢慢聊,我先走了。”

  杜亞芙挺直了脊背,客氣地對著母親說:“媽,您請坐。”

  宋梅抿了下唇算是回答,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下回碰到親家母要離開時,你得送到樓下去,不要讓人說我們杜家的家教不良。”

  “是。”她不自覺地繃緊了臉部的肌肉。“您和爸怎麼有空回國呢?”

  “我們到香港參加一個會議,恰好有幾天休假,因此便回來了。”宋梅以她一貫的冷淡說道。

  “您和爸打算停留幾天?”和母親說話總讓她有著無形的壓迫,因為母親那種半帶著同情的鄙夷總會讓她受傷,那種眼神讓她想起她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是靠杜家的收養才能到今天的地步。

  “一、兩個星期吧!對了,你下星期幫我安排一次報告會及參觀,有些國外朋友想看一下『風威』。”

  “是的。還有其他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嗎?”杜亞芙禮貌地問。

  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沒有什麼溫情的向候,原來只是不曾比較過罷了。

  融入了商家互相的暖意,竟有些不能適應杜家的慣性冷漠了。念及此,杜亞芙忽然打了個寒噤。如果商濤帆現在把他所有的注意收回,她不敢想像自己會變成如何。

  豐食之後,更難忍受饑寒啊!

  “濤帆什麼時候從香港回來?”宋梅挑起細長而精緻的眉毛,保養得宜的臉龐上泛起了一絲微乎其微的諷刺。

  “後天。您在香港有遇見他嗎?”定然如此吧!否則母親怎知道濤帆出國呢?

  宋梅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扯出了個睥睨的笑容。

  杜亞芙望看宋梅,心情逐漸沉蕩到穀底。

  如果笑容可用寒冷來形容,那宋梅的笑絕對當之無愧。她最不喜歡見到母親這種帶著殘忍與卑視的笑——仿若手中握著精美兇器,卻又不屑讓敵人的血沾上那把心愛利器的表情,那讓她不安。

  “我是在香港的一家飯店內看到他的。不過,我想他並沒有看到我,畢竟當時他的處境,是不會左右張望的。”宋梅仔細地看著杜亞芙神色黯了下來。

  深呼吸、深呼吸。杜亞芙這樣告訴自己,事情不會是她所想像的。他是真的在意她,他絕對不會再次傷害到她的。這些日子的溫存,不是虛幻的假相,不是他刻意的玩弄,絕對不是!

  “告訴他要收斂一些,他私底下怎麼樣,我們是不干預,但,公然在大廳裡摟摟抱抱總是不成體統的,熟人見了也覺得尷尬。”

  摟抱!杜亞芙極力地想讓腦子中的思緒、畫面全部消失,但卻無法阻止自己的臉色發白、手心發冷。商濤帆不會這樣對待她的,一定是個誤會。

  “我想大概是你看錯了。”

  “你指責我騙人?還有,我什麼時候和你變成平輩了?”宋梅顯得有些不快。

  杜亞芙又再次深呼吸閉上了眼,又極快地張開。

  “對不起,我只是認為『您』可能是因為距離太遠而看錯了,或許那只是一個和濤帆長得很相像的人罷了。”她在心中拼命祈禱。

  “我不可能錯認的!”宋梅斬釘截鐵地說:“和他在一起的是連任安的女兒。”

  是連麗心!杜亞芙呆佇在原地。

  如果是別的女人,她會相信是母親看錯了。但是,對於一個她無法欺騙自己的名字——連麗心——她再也無力去否認母親的話。

  以為他們早就不再聯絡了,以為連麗心只是個過去式了。她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無助地垂下肩。

  她是個傻子,才會一廂情願地認定他會為了她而停下獵豔的腳步,才以為她可以留住他那顆飄揚的心。他的誓言、他的深情,只是他狩獵的工具。而她,只是他心血來潮的一場追逐啊!杜亞芙伸手捂住了即將出口的一聲嗚咽。

  “你早該習慣了。他在外頭的風風雨雨早已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宋梅瞄了下她痛苦的表情。“看來你還是不能適應我們上流圈子的生活形態。唉!後天的教養還是不敵先天的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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