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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原以為這個小動作神不知鬼不覺,但她方才的舉動,卻全落進了裴玦的眼裡。

  看著那個小人兒躲在馬車邊偷偷摸摸的舉動,尤其是把兩團小饅頭塞進耳朵裡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竟讓他差點笑出來。

  及時阻止了即將拉開的唇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會為那個如同死對頭的女人孩子氣的舉動而失笑——

  當他意識到那股異樣的複雜情緒,心一驚,刻意逃避似的遽然一轉身,俐落翻身上馬領頭率先啟程,把那股難以厘清的複雜情緒遠遠丟在身後。

  「到底還要多久才會到城鎮?不是說二十裡外有個城鎮,都走了多少裡路了還沒到——」

  才啟程不久,篷車裡再度傳來喋喋不休的抱怨。

  幾天以來眾人對他的沿路抱怨牢騷,都已經練就一身充耳不聞的本領,可對與楊釗同坐一輛馬車的商商而言,可再也忍無可忍了。

  一個多時辰下來,就在楊釗又一如往常的開始對著馬車、天候、路況、吃食逐一數落抱怨之際,突然間,坐在馬車一角的小人兒一骨碌的跳起身,不由分說的跳下馬車沖到裴玦的坐騎前。

  眼前突然竄出的小人兒,讓裴玦緊急勒住韁繩,在受驚仰天長嘶的馬背上氣急敗壞的大罵:「你這蠢女人不要命了嗎?你這樣莽撞跑到馬蹄前,知不知道很有可能會被馬蹄踩死?」

  「我只知道再不離開那輛篷車,我會先被吵死。」商商忍無可忍道。「我要騎馬!」她理直氣壯的宣佈道。

  「騎馬不如你所想像的輕鬆跟舒服,你還是乖乖去坐馬車,別自找罪受!」裴玦譏諷的丟給她一記冷眼。

  「跟他同坐馬車才是自找罪受,我寧願跌斷脖子,也不要再聽那無賴數落抱怨了!」商商意志堅定的依舊杵在原地,一副不坐上馬背絕不甘休的態勢。

  看她這副比無賴好不到哪去的樣子,他鐵青著臉撂話:「我絕不會去坐馬車,你休想要我讓位。」馬是他的、兩條腿也是他的,沒道理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犧牲自己的權利。

  「你不讓位,難道要我走路?」她不滿的擰起眉與他對峙。

  「你要坐馬車還是走路悉聽尊便,但要我讓位——免談!」對她,他可是一點也不客氣。

  「你騎馬卻要女人走路,你——你還算是個男人嗎?」商商不滿的控訴。

  「你說得對,我不是男人,而是這匹馬的主人。」他乾脆挑明瞭說,要他「讓馬」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我可以跟你一起坐!」僵持半晌,她退而求其次的說。

  跟她一起坐?

  臉色頓時一沉,裴玦想到要跟她騎坐同一匹馬,不知怎麼的就覺得神經緊繃起來。

  「兩個人有多少重量?我不會虐待我的馬!」他不帶情緒的回道。

  他才不會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讓他的愛駒多承受一個人的重量,雖然她看起來比一張紙片重不了多少。

  「算了!」小氣鬼!她才不希罕。

  氣衝衝的轉身,她也不回篷車了,反倒跟著一干隨從徒步走著,但氣鼓鼓的小臉、嘟起的嘴都顯示著她火冒三丈。

  他硬起心腸不理她,這是他的馬,任何人都休想要他讓位。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那個原本精神抖擻,遙遙走在前頭的小人兒,腳步明顯慢了下來,最後竟慢慢落到了隊伍的最後一個,腳步蹣跚得像是隨時快癱到地上去似的。

  該死的,她愛逞強、愛睹氣都隨她,就算昏厥在地也跟他沒有半點關係,誰教她不自量力硬要跟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他根本用不著同情她!

  但話雖如此,他陰鬱的目光卻不受控制的,不時往走在最後頭的身影掃去,就怕她會突如其來的癱倒在地。

  在僵滯的氣氛跟楊釗的牢騷聲中,這二十裡路足足走了兩個多時辰,直到小鎮出現在眾人眼簾時,不只一群隨從發出歡欣鼓舞的鼓噪,連裴玦緊繃的臉部線條都悄悄鬆開來。

  閉上眼輕吐了一口氣——總算是解脫了!

  這一晚,眾人總算得以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還有溫暖舒適的床榻可以歇息,這簡直是長途跋涉將近十天來最奢侈的享受。

  尤其是有了大魚大肉可吃,一路上牢騷不斷的楊釗,這晚也終於閉上嘴,讓他們的耳根得以清淨。

  掌燈時分,一夥人早早就在客棧裡吃起晚膳,好幾天沒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一群隨從小廝活像餓死鬼似的三兩下就把一桌飯菜吃得精光。

  但另一頭與楊釗同桌的裴玦,面對一桌好酒好菜卻是食不知味,不是因為狼吞虎嚥、吃相難看的楊釗影響他的胃口,而是因為遲遲不見人影的商商。

  不知她是不是為了下午他不借馬的事還在生悶氣,直到大夥兒酒足飯飽都還不見商商出現。

  她簡直是莫名其妙,那是他的馬,借與不借都該由他決定,那女人是在生哪門子悶氣?甚至還用絕食來向他抗議,她以為他會在乎嗎?!

  裴玦憤憤的猛灌下一杯酒,嘴裡說是不在意,但一雙眼卻不由自主的往樓上飄去,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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