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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出了什麼事?」他心一擰,窒聲間。

  「金總裁他昨晚突然在家昏倒,送到醫院後診斷是腦溢血,情況不樂觀,剛剛發出了病危通知——」

  「病危?」不由自主的,他腦海裡立刻浮現一張柔弱的臉孔。

  他知道父親對金虔葆來說有多重要,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她怎麼承受得了?

  「哪家醫院?」他緊繃著嗓子問。

  「台大醫院。」

  毫不猶豫的,他扭頭就往門外沖。

  「喂,小任,你的遺囑——小任!」

  不顧易慎人在後頭呼喊,任士熙頭也不回的沖出事務所。

  開著這輩子最快的車,十分鐘後他來到了醫院。

  沖到加護病房外,一眼,他就看見那個教人光看就心疼的纖瘦身影,走廊的長排椅子上只有她一個人孤伶伶的身影,伴隨著幾乎快將她吞沒的絕望與悲傷。

  他怎麼不記得,她看起來有這麼小、這麼瘦?好像光是一把空氣就能將她壓垮似的。

  但這一刻,衝動來到這裡的他卻猶豫了。

  他曾說從此以後兩人之間一筆勾消,不再牽扯不清。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他一思及她此刻的傷心無助,就什麼也沒辦法多想,衝動的來到這裡,只為看她一眼,確定她還能堅強的撐下去。

  這一刻,即使他再逞強、再想維護他男人的尊嚴,也終於不得不承認——他愛上她了,愛得痛心徹骨、不可自拔!

  這麼久以來,是他一直欺騙自己、拒絕承認那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竟然因為她而卸下心防,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壓在心頭的陰霾,在對自己坦承的這一刻,仿佛一下子豁然開朗,心情變得格外平靜與輕鬆。

  調勻呼吸、穩住情緒,他冷靜的慢慢走到她身邊。

  「金錢豹。」他蹲在她身前,用一種像是怕碰碎她的聲音,小心翼翼喚道。

  像是聽到來自遠方的聲音,她緩緩抬起頭,宛如一世紀那般漫長,目光才終於對上他的臉孔。

  她的眼中蓄滿淚,黑亮清澈的瞳孔裡卻沒有焦距,仿佛一個在茫茫人海中迷失的孩子,脆弱無助得令人心疼。

  任士熙這才終於知道,這世界上唯一能揉碎他的心的——就是她無助的眼淚。

  在最初的怔忡過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遽然跳起身歇斯底里的大喊:「你回去,你走,我爸爸不會死的,我不許你宣讀什麼遺囑,你回去——回去——」

  她哭喊著拼命把他往外推,淚水佈滿了漂亮卻蒼白的臉蛋,淩亂的髮絲被淚水沾濕,眼裡是永無止境的絕望。

  「寶寶——」他不由自主的喊了她小名。

  「你走,我求求你,爸爸他不會離開我——不能離開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啊——」她哭著、說著,最後筋疲力竭的癱倒在他身上。

  她的淚落在他的臂上,卻炙痛了他的心,一個衝動,他雙臂驀地收緊,將她的淚、她的悲傷全數納入懷中。

  「我不是來宣讀遺囑的,只是擔心你.來看看你。」他不由自主將臉埋進她的頸間,將她擁得更深。

  懷裡的小人兒渾身一僵,像疑惑又像是不信。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儘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輕鬆些,一開口卻發現聲音緊繃得像是快拉斷的弦。

  金虔葆原本蓄在眼底的淚,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刻又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往下掉。

  「怎麼辦——爸爸他就要丟下我了——他就要丟下我了——」她茫然無助的反覆低喃道,小手無意識的緊抓住他。

  被她的手一碰觸他立刻嚇著了,教他吃驚的不是毫無溫度的冰冷,而是緊抓著他大手的驚人力道,像是抓住她即將滅頂前的最後一塊救命浮木——

  「不會的,金總裁有著強勢不服輸的商人性格,他絕對不會輕易丟下你的。」任士熙緊握住她的小手,堅定的保證。

  「真的嗎?」她流著淚,茫然無措的視線對上他。

  「真的!」隔著一道門,生或死誰也沒有把握,但這一刻,只要能讓她停住眼淚,就算他得撒上一千個謊,他都在所不惜。

  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先把她的身體照顧好。「吃飯了沒?肚子餓不餓?」

  她抬起一雙茫然不解的眸,任士熙立刻就知道答案了。

  歎了口氣,他小心的鬆開手。「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你在這等一下!」

  夜幕降臨,金鎮達送進加護病房已經足足一天一夜了。

  坐在加護病房外的等待區,從中央空調送出的冷氣,冰冷得幾乎快將金虔葆凍僵。

  她木然呆坐著,知道自己不能再失去任何人,否則這世界上就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個人了。

  她好想哭,但流了一天一夜的眼淚,她的眼睛已經乾澀得流不出一滴淚,她緊緊交握著雙手,卻找不到一個支持她的著力點,甚至感覺不到一絲溫度、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突然間,一雙溫暖的大掌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像是無條件接納她的恐懼與無助,讓她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一道光亮。

  她木然抬起頭,在光亮盡頭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孔。

  「任士熙?」她喃喃低喚,以為他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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