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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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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雙眼緊閉的嵇仲軺顯然神智還不清醒,嘴裡仍斷斷續續的喊著蓉兒,大掌更是用力的緊抓著她,像是怕她宛如一縷空氣會突然消失不見。 慕容寧實在被掐疼了,費了好一番氣力才終於掙扎出他的大掌。 一旁的綠珠臉色頓時大變,急忙就要上前扶起主子。 「少──少夫人,少爺他大概是醉糊塗了,我這就扶他回房去。」 但一個瘦弱的丫頭怎麼扶得起嵇仲軺這麼一個高大的男人,七香見她使勁半天連一支胳膊都抬不起來,也趕緊上前幫忙。 對於綠珠不尋常的閃爍神色與緊張神情,慕容寧沒有聯想太多,只以為嵇仲軺是在喚丫鬟的名字。 「我也來幫忙。」見兩人吃力的扶起嵇仲軺的身子,慕容寧也趕緊上前幫忙。 慕容甯跟兩個丫鬟,就這麼七手八腳的將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幾乎站不穩的嵇仲軺一路扶回寢院。 望著癱倒在床上的高大身影,慕容寧的心裡終於有了些踏實感。 他總算是回來了,女人在婚姻裡,是很相信宿命的,一旦認定他,就一輩子也離不開了。 看他這樣子,恐怕還得再繼續昏睡好一段時間,慕容寧小心翼翼替他覆好錦被正準備轉身,突然間,一個有力的大掌箝住她的手腕。 「替我脫鞋!」他粗著嗓子開口,聲音像是被酒浸泡過似的瘖啞低沉。 「脫、脫鞋?」她的目光順著他的長腿,最後定在那雙金色錦靴上。 這輩子,她連陌生男人的身邊都不曾靠近一步,更遑論是替男人脫鞋了,光是想,就讓她的臉幾乎羞透。 雖然夫妻之間本該親密不分彼此,但這實在來得突然,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我去喚七香來,七香──」她紅著臉急忙想討救兵。 「不准走,我就要你脫!」他的一雙長腿霸道的攔住她的去路,一雙半醉半醒的眸帶著幾分不懷好意。「嫁給我嵇仲軺,你以為自己還是慕容家呼風喚雨的大小姐?」 他嵇家隨便一呼就有上百個替他殷勤脫鞋的下人,但他偏不,他就是想看這個驕傲任性的千金小姐,遭受極盡羞辱後的狼狽表情。 「怎麼?替我脫鞋真這麼委屈了你慕容小姐?我聽說你不是看上了我,非嫁我不可?怎麼這會兒才要你脫個鞋,就擺出這麼委屈的樣子?」 「我不覺委屈,只是還不習慣。」對於他冷言冷語的譏諷,她深深的覺得被刺傷了。 「不習慣?喔,是了,堂堂一個千金小姐得替人脫鞋,自然是不習慣。」他這番聽似諒解的話,反倒像是將一把嵌進她胸口的刀插得更深。 怔然望著他,慕容寧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竟是這般陌生,記憶中那個溫柔和善的男孩,好像被留在了過去,再也尋不到一絲令她熟悉的溫情。 房裡驟然陷入一片死寂,慕容甯與嵇仲軺四目相望,那是一種在彼此眼中完全找尋不到交集的疏遠。 「小姐,讓我來替姑爺脫鞋吧!」七香見主子受了委屈,立刻奮不顧身的挺身替主子擋下刁難。 「不,七香,讓我來。」一個出奇平靜的聲音定住了七香。 此話一出,不只七香,就連嵇仲軺也怔住了,眯起眼,犀利的眸光亟欲將她看穿。 原以為她會帶著被羞辱的眼淚飛奔回娘家哭訴,沒想到,她竟真的打算替他脫鞋。 「七香,替我端盆熱水跟乾淨布巾來。」慕容甯表情平靜蹲下身子,小心脫去嵇仲軺的鞋,頭也不回的吩咐著七香。 「是、是!小姐。」七香遲疑半晌,最後還是轉身出門,不多時又捧著一個木盆進房來。 嵇仲軺寒著臉,毫不放鬆地緊盯著她,只見她不但替他脫去了鞋襪,還擰了毛巾仔細的擦拭他的雙腳,完全不見一絲委屈或勉強,那副專注認真的神情,宛如是來燒香禮佛的虔誠信女── 他原以為,讓慕容家的掌上明珠親自用她那嬌嫩的雙手替他洗腳,會讓他有種報復的快感,但她的順從卻只讓他覺得憤怒不堪?! 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個嬌生慣養、受盡呵寵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會為人脫鞋、洗腳?她嬌縱任性的真面目,應該立刻無所遁形的全露餡才對啊! 一把怒火在胸口熾烈地燃燒,撲天蓋地彷佛快將他吞噬。 「夠了!」他憤怒的一腳踢翻床邊的熱水,水頓時潑灑了一地,也連帶把自己的衣衫給濺濕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以為我希罕?」他陰鷙地怒視著她。 「我只是做一個妻子該做的事,不是要你的希罕。」她一臉的受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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