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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說她只是奴婢,在這個時候,七香就像是她唯一的依靠跟支柱,沒有她,她怕自己早就撐不住了。

  也是在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嬌嫩脆弱,過去是多麼倍受呵護。

  「不說、不說,我喝茶便是。」笑了笑不與七香爭辯,慕容甯端起薄如蛋殼的白瓷茶盅,一股香氣撲鼻而來,輕啜了口,熟悉的芳香甘甜盈滿整個口腔。

  這是她向來最鍾愛的甜菊茶,但此刻那股甜味滲進了脾胃裡,似乎全變成了酸的。

  「小姐,您的臉色看起來好差,是不是昨兒個夜裡沒睡好?七香扶您去床上歇一下可好?」七香萬般擔心。

  「我還好,不倦。」雖是一整夜不曾合眼,但慕容寧哪睡得著,她的夫婿此刻還不知去向、連隻字片語都沒交代,讓她一顆心就像懸在半空中的碗,放了怕碎、懸著卻又是這般沉重。

  「七香,陪我到府裡頭走走。」放下茶盅,她驀然起身拾裙跨出房門。再繼續待在房裡,提著心頭那個不知何時會摔下的碗,她肯定會把自己給逼瘋。

  帶著七香,慕容寧像只無頭蒼蠅在宛若迷宮的府邸裡,沒有目標的徐行漫步,一雙眼也不由自主四下搜尋。

  這嵇府這麼大,該往哪裡找自己的丈夫都沒個頭緒,就連想問個下人也問不出口。

  才剛嫁進門的新嫁娘就弄丟了丈夫,這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顏面無光的事,光想像奴僕們臉上驚愕且同情的表情,就足以令她難堪萬分。

  歎了口氣,她抬眼望瞭望,遠遠就見申總管自前頭迎面而來,身後還跟著手裡端著一大盤飯菜的丫鬟。

  「少夫人。」申慎微微彎了下身,臉上依舊一派的平淡無波。「夫人要奴才送午膳到您寢院。」

  「勞煩申總管了,我還不餓,想在府裡走走看看,就請您先把午膳擱在房裡就行了。」收起紊亂的情緒,慕容寧從容不迫地展開一抹笑容。

  「是的,少夫人。」申總管點點頭,躬了個身便領了丫鬟轉身離去。

  走了兩步,申總管突然停下了腳步。「少夫人想找的東西,不妨可以往西苑的書齋去瞧瞧。」申慎留下頗具玄機的一句話。

  申總管怎麼會知道她要找什麼?

  「小姐,這老總管是什麼意思?小姐何時要找什麼東西?」七香一臉如墜五里霧的表情。

  「我也不懂,不過,咱們還是到西苑去看看。」

  雖是滿心納悶,但慕容寧還是抱著幾分好奇轉往西苑而去。

  稍早給嵇家兩老請安時,隨著丫鬟走過一回,這嵇府大略的廳院位置慕容寧也記住了,領著七香,她信步來到書閣外。

  書齋位於嵇府最為僻靜的西苑,書齋外還有一方幽靜的花園,涼亭、還有一小方池塘,養著幾條極為珍貴罕見的五彩錦鯉。

  書齋一片靜寂、悄無人息,但書齋房門外卻站了一名丫鬟,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一見著慕容寧,臉色更是登時大變。

  「奴、奴婢見過少夫人。」綠珠慌張得連說話都結巴起來。

  「你站在這做什麼?」慕容寧好奇問道。

  「我──我──我──」綠珠好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一雙眼不停往書齋裡瞄。

  「沒關係,我沒其他意思,隨口問問罷了。」慕容寧感覺得出來她像是在怕些什麼,也不忍逼她。「我到書齋裡去看看。」她回以一抹和氣的笑容,便逕自舉步走進書齋。

  進了書齋,還是沒弄明白申總管到底要她到這找什麼東西,她疑惑的四下巡視一圈,突然被佔據窗邊臥榻上的高大身影給定住。

  她錯愕地望著榻上的人影,霎時,一股氣息沖上喉頭,幾乎教她哽住了呼吸。

  是她的夫婿嵇仲軺,她在喜房度過了輾轉難眠、心慌無措的一夜,而他竟是酩酊大醉的倒臥在書房裡!

  空氣裡飄散著濃烈得醺人欲醉的酒氣,嵇仲軺衣衫不整的橫倒在竹榻上,桌案上、地上四處佈滿了淩亂的酒壺,顯得狼狽不堪。

  這下,她總算明白為何綠珠見了她會一臉驚慌失措,也明白申總管早就看穿了她掛心著嵇仲軺的行蹤。

  「小姐,是姑爺耶!」七香的驚叫將她從震愕情緒中拉回來。

  「嗯。」一時之間,複雜的情緒難以理清,只能怔愣站在臥榻邊望著他。

  自窗櫺透進來的陽光,投映在他那片冒出下巴的青須,顯得消沉憔悴的臉孔,卻仍俊美耀眼得令人移不開眼。

  「蓉兒──蓉兒──」

  突然間,嵇仲軺突然拉住了她,嘴裡卻含糊不清的低喊著她從未聽過的名字。

  「相公,我是甯兒,不是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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