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愛郎君(30)_于媜

三十

　　但身後的腳步聲，仍始終默默的跟隨著她，她無言以對，只好就這麼安靜的一路走著。

　　不知不覺，天際竟已透出一抹微蒙，映出前頭沉靜的湄水河岸。

　　望著自己身上一襲宮女服，柳千絮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幫她出宮。

　　憑著霍令齋御醫的身分，他帶著偽裝宮女出宮辦事的她，宮門守衛也沒人敢阻攔，就這麼順利的把她渡出了宮。

　　默默來到江邊，霧氣飄渺的江水，竟帶著股哀淒的美感，卻是從此分隔兩人的終點。

　　「謝謝你。」柳千絮勉強自哽塞的喉頭擠出話來。

　　她不明白為甚麼，卻覺得心像是被狠狠擰痛了。

　　身旁的霍令齋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遙望江的另一頭，像是在推測著這條分隔線有多遠。

　　他知道這樣感情用事，會替自己惹來多大的麻煩，但他就是抵抗不了那雙哀憐的眼眸。

　　他甚至覺得，在她緊蹙的眉宇間看到一抹濃濃的鄉愁！

　　或許在情與義之間，他只能選擇其一，但！他願意為了她捨棄一切！

　　「等爹爹的病好些了，我就會立刻回宮的。」

　　「別再回來了。」

　　「甚麼？」柳千絮驀然轉頭，望向他平靜的側臉，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回綠柳鎮後，儘快帶你爹離開，到哪裡都行。」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不看她，她卻懂得了他成全的用心。

　　「可是你——」

　　「別太高估自己，你還連累不到我。」他微微一扯唇。

　　柳千絮不知道，還能用甚麼藉口挽回一切，畢竟，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進退早已沒有後悔的餘地。

　　「趕快走吧！」霍令齋低啞的聲音催促著她。

　　「我……」柳千絮茫然的抬頭，望向另一頭飄渺的江岸。

　　日思夜想，如今回鄉的路就在前頭，她卻跨不開步。

　　是甚麼牽絆了她的腳步，甚至是她的心？是他，還是自己？

　　「我們……還會見面嗎？」

　　柳千絮輕得幾乎聽不見的低喃，重重烙進了心坎，壓沉了他的心。

　　「恐怕不會。」他強迫自己別洩露一絲情緒。

　　一輩子再也不可能見面了嗎？

　　奇怪，怎麼她會有一種心痛得像是快碎裂的感覺？

　　「我欠你一份成全，如果有機會，我定會還給你。」她強忍著發酸的鼻頭，悠悠說道。

　　「走吧！」

　　他倏然背過身去，閉上了眸。

　　許久背後沒有半點聲響，久得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知覺。

　　「這位爺，坐船嗎？」一個宏亮的聲音，倏然打破了沉默。

　　擺渡的老叟撐著篙，在小舟上朝他喊道。

　　「是的——」霍令齋的話，竟讓柳千絮的心不覺停擺了下。「這位姑娘坐。」

　　「姑娘趕路是吧？那得趕緊上船，還可以趕上驛馬車出發的時辰哪！」

　　是該走了，但站在江邊的兩人卻誰也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像是摯愛的夫妻面臨生離死別，一股惆悵不舍的情緒籠罩著兩人，誰也不舍當那個先跨開腳步的人。

　　這一刻，兩人都隱隱約約明白了些甚麼，卻都沒有說出口。

　　面臨分別的此刻，任何的情愛包袱，只會讓他們更覺沉重，只好將它再度壓進心底。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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