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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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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生從懷裡掏出一張單子。「爺,這是西門家的……」 「西門家?」殷戒接過,隨即一怔。 「西門家的人情單。西門老闆說,是殷爺找他們合作散播魚小姐是狐仙的流言,他們照做了,從此聶家欠上一筆人情。」元夕生抱怨:「其實右都禦史在南京,對他們也有影響,偏要抓住這次機會強壓在咱們上頭。」 「無所謂,這正是商人本色,下回再扳回即可。夕生,你找的那姑娘功夫足以自保嗎?」 「是,在夜色之中也看不出她的發色來,讓她代替魚小姐,我相信她絕對可以做得很好。」 「多虧你了,夕生,你真是一個好幫手,將來你要回聶府,我一定很捨不得的。」 這是對一名總管最高的讚美,元夕生卻覺得這份讚美很心不在焉,瞧見殷戒望著遠處那兩抹紅光閃爍。元夕生說道:「熒惑守心的光景真難得。」 「是啊,天災人禍,在這個夜裡,可以發生最醜陋的事,也可以……」殷戒微微一笑,顯然想起了快樂的事。 元夕生不敢多言,只覺得眼前這個主子好像不太一樣了,至少當殷戒說起流言與栽贓時,帶著妖野的沉淪,尤其那張俊色臉皮透著毫不留情的絕然,讓他一時有了錯覺,以往打理封澐書肆的是另一個殷戒,而非現在眼前這個有點兇殘的男人。 「殷爺,你可不要『錯殺』右都禦史啊!」元夕生不禁脫口。 殷戒一怔,笑道:「我絕不會殺人,殺人是要判罪的,何況那個正義感十足的雷大人也在場,他不會坐視不理的。從都禦史府到別宅也差不多時辰了,該走了。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語畢,殷戒走進自個兒的房間,再出來時已是普通臉貌了。「走吧。」 元夕生本要跟著出去,臨時又回頭看了一眼魚半月的睡房。 「四爺要我照著殷爺的計劃做。」可是幾乎敢篤定,只要有機會,殷戒一定會故意錯殺右都禦史,一勞永逸。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還是從他那張幾可亂真的俊臉上所洩露的。 心跳忽地停了一拍。 那張臉……殷爺那張臉真的是易容的嗎?好像有三分像右都禦史,這種像法簡直就是…… *** 天上的星星像燈光不足的路燈,淡淡地照進屋內。魚半月坐在聶家別宅的某個廳內,緊張兮兮地等著那個混蛋男人。 她在睡得正沉的時候,被懷安這個搖頭獅子用力搖醒,搖到她被迫醒來,才知道元夕生在臨走前沖去懷安的房間,要懷安把她找來。 她全身酸痛,隨便綁了馬尾,穿了衣服就一路跑來。跑到別宅她已經是氣喘吁吁,懷安卻像是天生的運動健將,跑得快不說,要不是她最近有點胖了,懷安真要背著她繼續狂奔在夜路上。 「這個混蛋男人,以為讓我累攤了,睡沉了就什麼也不知道。」真想踹他一腳。這人把她當什麼啊? 耐不住性子,她走到廳外,看著夜裡的別宅靜悄悄的,連點燈光都沒有。她對古老的建築設計完全沒有概念,一進別宅要上哪兒找人都不知道,只得暫時待在這個廳裡,由懷安去找。 別宅裡的僕役少得很可怕啊。少到她都害怕僕役這麼少,是為了某種目的。 她抬頭看見天邊兩顆紅色的光芒,其中一顆是火星。她看了許久,忽地咦了一聲,是她錯覺嗎?竟然覺得天上的紅光在擴散。她連忙拎起裙擺跑上樓梯。站在二樓的廊上清楚地看見天邊並無異色。 嚇了她一跳啊,還以為── 「好久不見了,魚半月。」 低沉的男人聲音從身後傳來,她顫了一下,緩緩轉身,看見有名男子從黑暗的廊上掙扎起身。 「你看起來活得很好,還胖了不少嘛……」 她沉默。每個人見了她都說胖了,連這個男人都不例外。她深吸口氣,冰冷的手指按住荷袋的鼓起物。看他走近幾步,那夜被他活生生用箭穿透的記憶浮上心頭,她立時退後緊靠在欄杆上,裙內的雙腿在發抖,她暗罵一聲,罵自己好不爭氣。 「你怕什麼?本爵爺都受了傷了,還能傷你什麼?」他走到微亮處,一身華服有些淩亂,右肩染滿鮮血,血珠答答答地直滴在木制的地板上。 她見狀暗暗嚇了一跳。 「這傷是殷戒給的。」右都禦史冷笑:「本爵爺要獵畜牲要獵人,誰反抗過?他竟然敢設下陷阱,誘我來此對付那個假的魚半月,再乘機讓那個京師來的雷大人目睹一切,好個殷戒!心機這麼深沉,想趁我逃脫之際用誤殺來置我於死地。」 她聞言,心頭遽跳。果然啊,元總管要懷安找她來,就是猜到殷戒要殺了他! 「哼哼,可惜他錯了一著。那京師來的雷大人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失寵的官員而已,兵權被架空,誰會聽他說話?敢扯我後腿也得看看我背後有什麼人物在!」 原來如此,難怪他會躲在這裡。只要乘機逃走,殷戒請來的什麼雷大人也不會有起作用,逃不走就死在這裡了。魚半月暗惱,惱自己沒有一身好功力,她來並不是來拖累殷戒,而是不希望他親手殺了親兄長。 「殺人有什麼意義啊你?」她罵道:「你不怕死後下地獄嗎?」 他哈哈大笑:「本爵爺向來不信鬼神,連我爹都敢殺,世上還有誰不能動的?喔喔,你過胖的臉充份表達出你的震驚,也好,我早就想說出來了,反正你也離死不遠了。那老混蛋敢搶我的人,就算我不要了,我也寧願毀掉,他竟敢搶走,那就不要怪我下手了!魚半月,你知道外頭都在謠傳什麼嗎?說你是狐狸化身,說你是來報恩,說你再度看見本爵爺的那天,就是解決我的時候。現在,你見到我了,你要怎麼解決我?」袖口滑出小刀,他開心地笑,突然間,快步走向她。 她嚇死了。匆忙間,她抽出荷袋裡的匕首,及時抵住他的小刀,但她畢竟不曾真正拿刀面對過殺人者,雙手還在發顫的當口,他天生的神力已經將她的匕首震飛出二樓。 完蛋!原來她留下來還是要死在這變態的手裡! 「住手!」 暴喝聲從遠處響起,她微轉身,看見有個人……是殷戒舉弓對著這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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