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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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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一跳,慢慢地垂下視線,專注在自己的腳丫子上。身邊的男人坐下了,再開口時聲音雖然平靜,但有絲沙啞:「兩年前我在南京落地生根,接了封澐書肆,以為有了想做的事,南京城就是我的家了。後來,我又在城尾買了座破宅院,以為我親手修葺,遲早我也會把這裡當家了,不管我走得多遠,總會有個家等著我;不管在外頭飄泊多久,只要我心系我親手建立的家,我一定會回來的。不過,似乎對我還是沒有什麼意義,就算再過兩年,我有了自己的商行,我也不會傾注所有的心思……」他像有點漫不經心,視線落在她的紅發上。「這兩天我離開南京,是去上香的。我有個爹……」見她終於正視他,他嘴角微微泛笑:「是人都有爹的。我十八歲之後就沒再跟他打過照面,打從心裡也沒認為他是我爹,前兩天聶府四爺告訴我他死了,於是要我去造紙槽坊處理一些小事,可以順道去上香……不過,我路過而已,始終沒有去上香。你猜,那時我心裡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她低聲說。這時候說節哀順變,似乎不妥。人人背後都有傷心事,她的觀念是血緣並非絕對獨大,如果有足夠的原因打破父慈子孝的模式,她也不會去指責什麼。 「我在想你。」他微笑。 「想我?」她訝異。 「是啊,想你。一路上腦裡莫名都浮現你。想到你,突然有了動力回南京,不回書肆、不回宅子,第一個來見你。我第一次這麼強烈地渴望一個女人。」 炙熱的眼神讓她在大太陽底下渾身發顫。這個男人好像有點不太對勁,至少,跟她之前所認識那個正派的男人不太一樣。 妖美的眸內透著令人沉淪的光彩,讓人剎那失神。這個男人之前氣質斯文內斂,雖然會對她破口大駡,卻不像現在這樣這麼的……豔情。 如果在她家鄉,他絕對能榮登演員之首。 當他吻上她的嘴時,她才發現自己真的被他帶著幾許豔麗的眼給迷惑了。她微回神,受到驚嚇的同時,直覺往後退去,他順勢半壓她在草地上,熱情地舌吻── 等等,等等啊! 從小到大她只有單戀暗戀的經驗而已,還沒有真正戀愛過。他這種直接跳級的速度是不是快了些? 他暫離她的唇,讓她得空大力呼吸,胸口起伏急促,趕緊道:「等等,我全身都是汗……」天,這聲音是她的嗎? 「我無所謂。」深吻再次奪去她的意志。這一次他開始有了動作,十指像是正在燃燒的激情,精確無誤地挑逗她每一處的敏感,讓她又熱又痛又不知所措。 她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不像在天樂院裡他吻得很重,卻沒有試圖挑起她的情欲,而現在,他的每一個碰觸都像在燃燒她的欲念…… 表現得活像情場老手,連她這個生澀不習慣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反應。他半垂的眼眸內,只有專注,卻沒有任何的情欲。 內心愣了愣,懷疑自己看錯了。他的身子、他的十指、他的吻在在散發他的欲望,眼內卻沒有任何的衝動? 平躺在草地上的身子漸漸冷卻,她摸索到水袋,然後盡數倒在他的頭上。 「搞什麼……」原以為下了大雨,卻是她倒了他一身的水。瞪著她很狼狽地從他身下爬走,他咬牙:「你到底在想什麼?」 連忙拉好衣衫,她惱道:「你才在想什麼!大白天的,就在這種地方……」用力抹了抹唇。舌頭痛得要命,他的氣息也在唇間打轉,氣味重得要命,卻不如在天樂院那時覺得噁心! 可惡!在天樂院吻她時,他只是個半陌生人,現在她不排斥,是不是表示她喜歡他的程度過多了點? 「你不是喜歡我嗎?」他的臉仍有幾許怒氣。 「我……」 「不喜歡我,你會讓我看見你的裸足嗎?」 她呆了呆,連忙把赤腳縮進裙裡,抱怨道:「我就知道這裡保守得要命,連個腳都不能露。在我家鄉要怎麼露都行!」天氣熱啊!她不想穿鞋都不行嗎? 「怎麼露都成?你在說笑話嗎?還是你在那男人面前也露過?」 「什麼男人?」 「跟你同住的那個男人啊!」他揮揮手,心裡氣惱她的拒絕。 「……」她抿著唇沒答。 他抹了抹臉,起身說道:「半月,我看得出你是喜歡我的,難道你不想佔有我嗎?」 這個男人試圖以言語挑逗她嗎? 她慢慢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明知他不會惡狼撲羊,但就怕他的魅力無邊,讓她著了道了。是他以前隱藏得太好嗎?從來不知道他舉手投足間可以讓人心跳一百。 她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我是喜歡你,但現在只是戀愛……」 「戀愛?」 她沒答,逕自道:「我對你,還不到生死相許的地步,何況,只要我等到時機就能回家鄉。」到時候他也只能成為記憶了。「殷戒,你注意到了沒有?我衣衫不整,而你卻一身整齊?」 他皺眉。「你要說什麼?」 她歎氣,扮了個鬼臉。「沒什麼。」真可悲,第一個喜歡上她的男子竟然不懂追求之術,反而一徑地想脫衣上床。 時代不同,果然思考就不同。難道他沒有想過,他在城裡具有一定聲望,如果在這裡發生性關係,他必須負起責任嗎?就算是大房、二房、三房都好,就是得空出個位給她,他不笨,怎會沒有預料到激情過後的下場? 等等,對上他防備裡帶著算計的眼神,她頓時恍然大悟。 這個男人真是可怕又複雜啊…… 「半月?」 她回過神,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顯然怕把她嚇跑了。她能跑哪去?要她從這裡走回南京,走到天黑她也回不去,何況她也不會騎馬。 「我想放紙鳶。」她突然道。 「什麼?」 「好吧,反正你都看見了我的腳丫子,你不介意的話,我還不想穿鞋。」取下紙鳶,她調起線,隨即放起風箏來。 殷戒心裡微訝,一時之間不知該再接再厲勾引她,還是該目瞪口呆。 紙鳶飛上天空,她慢慢走到他的身邊,抬頭看他。 「你要放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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