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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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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在她家鄉,她也不曾遇過這麼驚險的事,她整個身子被迫撞向圓柱,衣袖被撕裂,眼角覷到那中年男子整個翻過欄杆,她脫口驚叫,趕緊反身抓住他的手。 「小心啊!」她叫道。五指崁進圓柱,止住自己被拖出一半的身子,只手拉住他的手。天啊!她沒有當過英雄,也沒這力氣當英雄啊! 帽子順勢滑落,一頭染色的長髮在陽光下顯得十分的刺眼。 「卡」地一聲,她吃痛叫道:「好痛!」有沒有搞錯?她肩膀脫臼,眼淚滾了出來,頓時她眼花了。 大街上好像有人在叫著,斜對街的米行有人奔了出來,是不是殷戒,她眼花到看不見了── 此時此景,讓她想起那一天她墜樓,再醒來已經是南京城了。 她內心有點驚惶,不知道這一次掉下去,會不會回到她家鄉? 正這麼想的時候,有人摟住了她的腰,對著外頭喊道:「叫他放手!」頓了下,見那人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厲聲喊:「有人在救他了,他還不放手?半月,忍著點痛!」將銅板彈出,擊中那中年男子的手背,連帶讓她痛得叫了出來── *** 「外頭都說清楚了嗎?」 「都說清楚了。殷爺,你放心,由聶府傳話出去是很快的,不用一天就能傳遍魚姑娘是打京師來的,有番人血統,所以發色偏紅,不足為奇……爺,這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你廢話什麼?快去吧。」走回屏褟前,見她還在昏睡中,他抿著嘴,瞪了好一會兒。這女人……真的只會讓他發火而已。瞥向那搧風的丫鬟,問道:「懷安,你在做什麼?」 「奴婢是想……想這小姐的發色好稀奇……」才摸一摸的。 「有什麼好稀奇的?」他微斥。在南京城裡,人人都知道有番人,但見過番人的則有限,硬要說她有番人血統,大多數的人不會懷疑。 是啊,大多數的人不會懷疑,但那個喜好新奇的右都禦史就不一定了……幸而右都禦史這一陣子不在南京。要不,他要如何保下這個女人?愈想愈生氣,為了一個陌生人,她弄到脫臼,弄到一頭紅發人盡皆知,她在搞什麼? 「殷爺,咱們要不要叫醒這小姐?」 「不了,她不算昏迷,是睡著了。」他咬咬牙:「我替她接回肩骨,其餘沒什麼大礙,你就替她搧風,讓她涼些吧。」 外頭有人在低喊:「殷爺,四爺找您。」 殷戒應了聲,道:「懷安,就交給你了。等她醒來後,就差人送她回去,懂嗎?對了,記得把她身上那件少年的夏衫給丟了。」語畢,又百般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去。 未久,另一名丫鬟進房,低聲說:「懷安,夏衫改好了……她就是那個殷爺嘴裡說的番人嗎?」 「是啊。」懷安搧著風,又偷偷摸著她淡紅的頭髮。 「她就是半月書鋪的老闆啊,看起來也挺普通的,方才三爺知道她來府裡,氣得破口大駡呢。」只是一間小書鋪,卻賣了聶封澐寫跋的書跟封澐書肆出版的舊書,難怪三爺大為光火。 「沒辦法啊,誰教殷爺的宅子還沒找工人來修葺,也沒買僕傭,自然沒法帶魚小姐回去。何況,方才殷爺說過,陳老闆找魚小姐為他求情,全是為了殷爺不肯再續契約,追根究柢起來是他的錯,該負責的。」 「懷安,你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天真,爺兒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以為每回殷爺一來聶府,四爺只調你過來服侍他是為了什麼?哎,拜託,懷安,府裡的丫鬟沒人再妒忌你的貌美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你太天真了……」天真一如十幾歲的孩子,永遠長不大似的。「聽著,你自己要好好把握機會。」 「把握機會?」 「非要把話說明瞭嗎?四爺有意讓你飛上枝頭做鳳凰!我偷聽到四爺跟其它爺們提到,再過兩年殷爺就有足夠的錢買下商行了,這表示從此以後他就是主子了,你要是能跟著他,收作偏房絕不是難事。何況……」丫鬟的聲音明顯地變低了,像有點害臊。「從不過夜的殷爺,有好幾次在天樂院過夜了,你爭點氣,以後脫離為人搧風的日子,懂了嗎?」 「喔……」懷安應聲。 躺在床榻上的人兒掀了掀眼,紅發淩亂地覆面,沒人注意。 陣陣涼風吹來,原來是有人為她搧風,難怪她睡得這麼熟,她有好久的日子沒有好睡過了,只是,她倆說話的聲音大了點,讓她不想聽也難。 那個殷戒啊…… 她無聲地咕噥: 大房、二房、三房,又有家妓,現在連丫鬟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吃掉,這年頭的男人……好欠扁……真的真的好欠扁……心裡有點發酸的她,其實也很欠人痛扁吧…… §第四章 回到書鋪的隔天,一開張,簡直可以用車水馬龍來形容,讓她好吃驚,差點以為她的半月書鋪在一夜之間打響了名聲。 某位拿著兩張宣紙來結賬的公子一看就知道是生客,嘴裡抱怨著:「有瑕疵的紙啊……」語氣的嫌惡十分明顯,一看就知不是寒窗苦讀的窮酸文人。 這種貴公子來她這二手書鋪做什麼?魚半月一頭霧水,仍笑道:「有瑕疵也是一種特別啊,特別的人總該有些特別的東西來陪襯。公子,您想想,人人都用著完美工整的紙張,一點兒也顯不出個人特色,但這裡每一張紙的瑕疵都不一樣,是獨一無二的,別人不會說窮酸,只會覺得您與眾不同。您要高興,還可以自己設計瑕疵。這就叫……對了,叫『看似瑕疵,實非瑕疵』,而是公子的與眾不同。」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會吹捧。當了老闆,生活的本能果然油然而生。 「瑕疵也是一種特別啊……」那公子看看她紮起的頭髮,在鋪內看得不真切,只能看出她的發色泛著紅光,小小的黑臉襯著紅發,像黑珍珠。當然,是有瑕疵的珍珠。「也許你說得對。」 魚半月陪笑著送客,看見鋪內像這樣的公子不少,雖然收錢的速度很快,但內心還是有點疑惑。 她明明賣的對象是窮人,什麼時候南京城的文人雅士都破產了? 直到下午,豎起耳朵偷聽,才赫然明白原來她脫臼救人的時候,一迭的廣告單從二樓飛散,撿到的人不計其數,再加上有人繪聲繪影說她這個半月書鋪的老闆有番人血統,於是她的生意一日千里,關門結算時竟然有平時好幾天的收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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