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閻王且留人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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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恩弟,你去哪兒了?我差人在街上找你,沒見個人影。”入了夜才回來——“十五呢?她與你不是一向形影不離的,怎麼不見她?” 西門恩正拿著書本往守福院慢步走去,聞言轉身,瞧見西門笑快步走來。 “十五累了,先回房歇息去了。”他微笑:“笑大哥找不著我們是理所當然,我跟她一下午都待在茶肆裡。” “茶肆?誰家的……啊,我怎麼問這種話,可別讓義弟聽見,就算你去聶家茶肆,也要說去咱們自家的,別讓他知道,不然准有一頓念的。對了,十五睡了,阿碧煎藥了嗎?你喝了沒?” 瞧他心情頗好,似有意聊天,西門恩不掃他興致,笑道:“早喝了,笑大哥,你別再擔心了。” “是啊,我總把你當過去的恩弟,現在你也不需要我擔心了。”西門笑笑容滿面:“今天下午,至少也有五、六個媒婆上門來,全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 “今天你出現在街上,可讓多少人吃驚不已啊,想想以前,人家都說得靠強買一個姑娘,你才會有妻子的,如今只要有女兒的,瞧見你了,都想將女兒嫁給你。” “我有妻子了。”他柔聲答道。 西門笑聞言,看了一眼他揣在懷中的書冊,溫聲說道:“最近我聽阿碧說,你房裡的燭火很晚才熄,是在看書嗎?” “是啊,以前身子不好,沒看一會兒就不得不休息,現在有體力了,自然想多看點書。” 真是個好理由啊。西門笑遲疑了會,像在思索如何開口。 “恩弟,你是西門家唯一的血脈……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與其它兄弟雖姓西門,但畢竟只是義子,西門家還是要靠你。義父他納了許多妻妾,都是為了能延續血脈……我不為你做決定,要不要納妾,都隨你,不過你也不小了,若是不喜歡十五——” “笑大哥,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還沒有圓房,不是嗎?” 西門恩微愣,隨即俊臉染上薄薄的紅暈,輕聲說道:“我並非不喜歡十五,只是,我還在想——” “想什麼?你身子都已經康復了,沒病沒痛。”以往無力行房可以說得通,如今他如常人,還有什麼阻礙?“你是我兄弟,十五是我弟媳,這一年來她待你極好,這點我是看在眼裡的,你可不要辜負她啊。” 西門恩聽出他話中頗為憐惜十五,心裡為她感到高興。十五雖與姊妹沒有什麼情分在,兄長寬厚的性子卻能給她親人的感情,而非一味只顧著自己的兄弟。 那一夜,誰都看見了,卻沒有人說出口。 “我會有分寸的。”他答道。 西門笑見夜色的確深了,不忍讓他再外逗留,正要離去,忽地想起一事。 “對了,今兒個來訪的不少,王師婆也來了。” “王師婆?她來做什麼?” “你別緊張,她不是來除妖驅鬼的。”西門笑笑了笑,道:“她進府裡,東張西望的,還奇怪咱們府前沒有鎮宅物,府內連個避邪之物都沒瞧見,竟然沒有妖鬼寄居府中。” “大哥!” “我沒別的意思。”西門笑解釋:“她說了,我也才注意到這一年來,咱們府裡好事不少,最好的就是你奇跡似的康復了,我到今天都像在夢中似的。” 西門恩聞言垂下眼,像在沉思什麼。 “對了,王師婆來府,是為了十五……一提十五,你就著急,聽我說完。前幾個月,我不是提過有個告老還鄉的將軍嗎?” 西門恩點點頭。從小到大他雖身處病榻間,笑大哥卻從未讓他與世間脫節,不僅西門家買下什麼、改變什麼,連城裡大事、朝廷政局有什麼風聲傳出來,也會讓他明白,偶爾徵詢他的意見,才會讓他在走出府外之前,便對自己的將來有了全盤的規劃與適應,不致脫節得嚴重。 兄長們的恩情,已非自已能用任何的東西來報答,只能將恩融進親情,一生一世地惦在心頭,永保手足之情。 西門笑不知他的想法,繼續說道:“那將軍近七十旬,他的一生幾乎在戰場上度過,自然避免不了血腥,他自告老還鄉後,不知何因,夜夜作起惡夢來,夢中有鬼在追殺他——”見西門恩蹙眉,他歎道:“所以,找上十五了。” “南京城裡已有王師婆了。”西門恩微惱道。 “但,你的康復、她的事蹟,已傳遍南京城了。” 所以,還是不能平靜地生活嗎?如果他仍像過去久病不愈,是不是對十五比較好?身側的拳頭微微緊握,想起她望著避邪鎮宅物時的神情。 “沒有辦法……推掉嗎?”他不抱任何希望地問。 “趙將軍雖告老還鄉,卻還有將軍的脾氣與權勢,他要王師婆與十五在他七十大壽那夜除他夢中的鬼,說是借機試一試誰才是真正神明附身的巫女,若真置之不理,只怕累及西門家。” 也怕除成了,從此麻煩不斷吧? 現今方術多被視為迷信,主因冒充巫師者極多,所施法術多與人心信仰有關,難辨真假,少有如他一般活生生的實證,若那趙將軍真當十五是巫女,只要他金口一開,將十五引薦至宮中,當今追尋長生不老之道的皇帝爺必不會輕易放過她—— 西門恩的心思一向縝密,行到房前,已不知想到多遠去了。他的眉頭愈皺愈深,正要推開房門,忽然腦中閃過前幾日他一進房,就見十五在沐浴,當場嚇得他連連退步,在院裡發呆許久才敢進屋。那一夜讓他根本無法入眠,十五的身子纏在他身上,讓他呼吸急促,不敢閉目;一閉目,便瞧見她令人胡思亂想的胴體…… 他舔了舔唇,聆聽了一下,確定沒有水聲,才輕喊:“十五,你睡了嗎?”喊了幾聲,沒聽她的回應,想必是睡著了。他才安心地推開房門。 房內一盞油燈還亮著,是她留的。她卻已經趴在床榻上熟睡,白色的單衣極薄,幾乎貼著她凹凸有致的曲線,裸露的藕臂落在枕上,長髮掩去她的芙蓉臉,卻依稀見著她的纖頸,他的呼吸又有些淩亂,急急撇開視線,走到桌前,收斂起心中的遐想,靜心讀起書來。 半夢半醒之間—— 知道自己是在等恩哥,他近日不到深夜不會回房,她心中雖有疑惑,卻不主動詢問,只是習慣他的體味、他的懷抱,要她獨睡反而難入眠啊,抱著棉被神智浮浮沉沉的—— 歸來兮……歸來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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