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閻王且留人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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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再練?心頭又打了個突,他不動聲色,露出氣弱笑顏——明知自己的笑並不迷人,也不比兄長的笑來得好看,甚至病弱憔悴到連他都有些看不下自己的笑,但她似乎很迷戀他的笑……應該說,她很喜歡看人笑。 “我雖累,卻有些睡不著,你陪我聊聊,好嗎?”她果然像著迷似的直盯著自己的笑。“十五?” 她回過神,露齒一笑:“好啊,我陪你。等你睡了,我再出來練舞。” 他聞言,心中暗暗有了計較。正要扶著牆,慢慢地坐在椅上,突然見她拿起面具,把窗關上。 他瞪著窗子一會兒,聽見外頭有短暫收拾的聲音,隨即門被打開,他回頭看她已抱著面具跟書走進來。 “你還是別吹太多風比較好。”她笑道。 “是……是嗎?等等,你要做什麼?” “我扶你上床啊。” “上……上床?我還不想睡……”他的本意並非如此啊。 她硬扶著他上床,取下他披在身上的外衣,露出極為單薄的身子,尤其他穿著白色單衣,幾乎完全凸顯他的瘦弱,憔悴的雙頰有些淡紅,這種身子……薄弱到強風一吹就倒,若是女兒身也罷,但在他這個二十三歲的大男人身上實在是難看,尤其她一雙美目一直不離他……他費力地拉過棉被要蓋在自己身上,她卻以為他怕冷,趕緊幫忙拉被蓋住他。 隨即,她坐在床緣,笑望著他。 “你……”不能避開她好象有些熱情的眼眸,不能讓她再回頭練舞,有個聲音告訴他,在寂靜的夜裡,她不能與那鬼面具為伍。他只好找話題,柔聲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在祝氏一族的生活,那兒好不好?” 她偏頭想了下,笑道:“那裡都是山、都是溪,不像這裡,好多人、好多店、好多奇怪的東西,我第一次瞧見,真的是嚇了好大一跳,原來,城裡是長這樣的。” “第一次?”就算她當年太小,忘了他,至少,有人帶她入過城,久居數天,這一點她應會有印象的啊。“你以前沒有入過城?” 她搖搖頭。“我一直待在族裡的。” 西門恩心裡暗暗驚訝,思量了一會兒,暫忍下這個疑問,隨口問道:“你都跟著祝八她們住嗎?” 她遲疑了下,道:“我十歲的時候……住的地方不一樣,小小的、黑黑的,我以為大家都跟我住的一樣,後來姊姊讓我搬進她的房間,跟祝八她們不住在一塊。” 小小的?黑黑的?難怪當年她的膚色跡近透明……因為沒有陽光?思及此,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你怎麼老叫她祝八呢?”話才問完,就發現棉被下的手指又開始被一根一根地抓著玩。 她垂著眸,美麗的臉孔有些稚氣,玩了很久之後,才低聲說:“她們不准我喊姊姊,可是,我現在也不稀罕了。”抬起臉,沖他一笑。“因為,我有你了。” 西門恩原是微愣。他一直以為是姊妹間感情極端不好,才會連名帶姓地叫著,顯然還有內情,後來一聽“我有你了”,他的呼吸忽然停止了。 她繼續玩著他一根一根又瘦又幹的手指,說道:“我第一次看見你,你就對我笑,從小到大,沒人對我笑過,我心裡一直惦記著,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睡不著,半夜一直想著你的笑,心想這個人一定很好。後來,她們說要我嫁給你,我雖沒有入過城,十幾年來都待在族裡,可是我很明白什麼叫成親,這樁婚事……在你眼裡一定很荒唐,莫名其妙一覺醒來,就變成了一個有妻子的人。”他張口欲言,她卻當作沒有看見,像在自言自語。“但對我來說,意義很重大。那天我一直忘不掉你,忍不住背著她們,偷偷來你這裡。送你花,是咱們族裡求婚的表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沒有人勉強我,也沒人騙我。我想要你一直對我笑,一直一直,過去我得不到的我都不再等了、也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你。”說到這裡,蜜色的臉孔多染一層顏色,小聲地說道:“所以,我們做真夫妻,好不好?” 西門恩的笑忽地斂起,專注地盯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道:“你知道……什麼叫真夫妻嗎?” 她點點頭。 交纏的手指有些發燙,不知道是誰的體溫遽升。原來……她一直知道這幾日的相敬如賓是出自他有心的隔離。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保有你的清白,等我走了,你若喜歡上其它的男子,要改嫁也方便。你雖算寡婦,但他知你不經人事,必會多憐惜你幾分。”他不出大門,也知世俗的看法。 玩弄他手指的動作停下,她皺起眉,就在他隱隱覺得她表情不對勁之時,她開口,表情恢復正經,美麗的眼睛直眨著,順口編起謊言:“誰是寡婦?你又沒死。祝氏一族雖能改嫁,卻沒有人改嫁成功過。” “為什麼?”他脫口問。 “若是相公不幸,當老婆的得抱著他一塊被封棺三天,若是三天后,還能活著,那就隨便她了。” 他一驚。“這不是太過殘忍嗎?”各地風俗民情不一,這種作法根本是活活害死一條人命。 她搖搖頭,開始解起衣服來,露笑說道:“我覺得很合理啊。” 若讓他早知道祝氏一族有這種規定,拼死也不要讓她進門,幸而現在她不在族內,萬一他不幸離世,她不用抱著他的屍體悶死在棺木裡。思及此,他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氣,回過神,瞧見她羅衣盡褪,露出白色的單衣來,他立刻掉開視線,雙頰微紅起來。 她累了,那正好,不用再練舞。這幾日她睡床內側,也不能叫她連衣服都不要脫。 正值夏日,她怕他吹風受涼,門窗都關得緊,床幔都放下了,她穿著外衣睡自然會熱昏……他只能目不斜視,就算半夜抱住他可憐的身子,他也不敢胡亂瞄。 “你……”聲音有些沙啞,眼角忽地瞥見連白色單衣也落了地。他一窒,連頭也不敢抬,低喊:“十五,你在做什麼?” 她沒回答,棉被裡倒是鑽進溫溫的身體,一雙藕臂環住他極瘦的腰。 他咬牙:“你別這樣。”迫於無奈,怕她滑下床,只得往床的內側退去,正要拿身上的棉被擋在兩人中間,卻見她爬上他的身體。 “十五……我……不行……”沒個男人願意承認自己不行,但病得快死的人,若還能行房事,那真的是奇聞一樁了。 不顧他的抗議,她拉開他的單衣,露出很瘦弱的胸膛,硬將自己的肌膚熨貼上去,他的肋骨弄得她有些疼,體溫也有些冰涼,但就是覺得這樣的溫度是她最喜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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