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妖神蘭青 | 上頁 下頁
二六


  他記得,蘭青年前被拖進這牢裡,只是一個好看的青年,談不上什麼妖美之氣,但剛才……

  莫名地,蘭林心跳加快,舉高燭臺,明知該有防心,但無法掌握自我,著迷地靠近蘭青。

  「你再抬頭,我沒看仔細……抬頭啊!」他忍不住叫囂著,心跳到瘋狂,突生的渴望來自蘭青的那一眼,明知一切不對勁,但他的身體完全無力把持,腦中只呼嘯著:要看清楚看清楚!

  蘭青正掬著清水,寒涼的冰水慢吞吞地拂過臉。明明沒有人擊著蘭家鼓,但此刻,細微的鼓聲傳入他的耳膜,令他產生無比的快感。

  他垂著首,讓人看不見他黑沉沉不見底的邪媚眼神,而顯露十指外的嘴角……

  在獰笑。

  〈鴛鴦籠〉,完。

  §第七章

  除夕子時一過,外頭鞭炮連聲響著,遠處傳來模糊的笑鬧聲。

  一大一小坐在舊屋前的長凳,仰望夜空上的七彩煙花。

  良久,大的那只慢吞吞道:「今年他沒回來,要不要跟我一塊回莊裡過年?」

  小的這只一身紅衣,看著天空,迷惑問道:「師父,蘭青已經逃出蘭家地牢,為什麼他不回家?」

  大的慢條斯理自袖裡拿出一袋瓜子,似是神遊天外嗑著瓜子。夜空的煙花滅了又起,不知經過幾輪,他才終於實話直說:「妞兒,蘭青不會回來了。不會有人捆著他,但,他不會回來這裡了。你再等下去也沒有用了。」

  密林

  咚咚咚,連連鼓聲震開地獄之門。二十來名漢子倉皇四竄,一一遁入伸手不見五指的茂林裡。

  初十的夜,被層層烏雲掩去星月光輝,只留下黑衣弟子們手上的火把。

  一身紅袍的男子就佇立在火光旁。他戴著半罩鬼面,及腰的黑亮長髮飄揚,當第一聲鑼響起時,顯露在外的朱唇,一揚。

  獰笑。

  林裡傳出第一聲慘叫。

  他懷著愉快的心情,負手徐步踱進密林。

  第一具殘屍就在林子入口,黑衣弟子恭謹在旁。鬼面男子低目,輕蔑地踹了屍首一腳,有趣道:「不是說,走得了嗎?怎麼不走了呢?」眼一瞟,不遠又有鮮血襲面。他閑閑走過,看見第二具殘屍剛氣絕。

  他愉悅一笑,腳步未停。

  林外野地的鼓音咚咚,不住地搗亂人心。林裡人影交錯,慌亂恐懼的氣息驚動鳥獸,紛紛振翅高飛。有人猛然撲近,鬼面男子疾速轉身扣住來人頸項。

  那人連連退後,鬼面男人連連逼近,美麗的嘴角上揚。「好啊,不逃命,那就交出你的命吧!」

  「蘭青你沒好下場的!」

  「你去跟閻王說吧。」

  「你沒好下場的!你這瘋子!你這瘋子尋舊仇……」

  喀的一聲,頸骨在蘭青的指力下斷裂,他漫不經心地丟了屍身,環視周遭。妖氛鼓聲刺激他的感官,疾步在林中穿梭。

  風聲獵獵,細微的樹枝劃過蘭青衣袍,他不介意。當他追上一名逃命的漢子時,豔紅嘴角挑起,輕柔道:「又是一個。」

  喀。

  那人不及吐出一字半語,頭顱便是一歪。

  異樣的快感流竄在他體內,他美目一瞟,又移向林裡深處逃亡的江湖人。

  咚、咚、咚——

  咚、咚、咚——

  第四個、第五個……一個接著一個,蘭家弟子早已罷手,等著家主一一收拾這些逃竄的江湖人。

  「妖神蘭青!你以為你殺了我們,就能抹去你身上的髒汙嗎?你這髒身子永遠沒法洗淨!」

  「你拿鴛鴦劍,就是為了殺咱們嗎?當年你潛入關家莊,想必色誘關長遠,才害得關家莊一夜滅絕……」

  紅袍蘭青順勢接過弟子長刀,在恐懼與快樂交錯的鼓音裡直取對方人頭。

  沉重的頭顱立時自身上脫出,滾落地面,野兔捱不住厚重的血味,自窟裡接二連三躍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如血色的紅袍隨著大風鼓起,蘭青一連斬殺十幾人,落到最後一人時,那人大叫:「明明你允了的,鼓聲未完前,放我們走!」

  「唬你的。」紅唇又揚,柔聲:「我說的話,能信嗎?」刀光淩淩,鮮血四濺。

  人頭落地,蘭青一腳踢飛,死人頭如西瓜般,在老樹上砸個稀碎。

  林外搗亂人心的鼓聲乍停,林子頓時一片死寂。

  他隨意丟了長刀,取過乾淨的帕子擦拭半臉上的血跡。

  「白絹找著了嗎?」他淡聲問。

  「……這些人身上沒有白絹。」

  「沒有?」蘭青尋思片刻,算了算人頭。「還有一個呢?」

  弟子垂首,低聲道:「黑刀陳七郎往另一頭跑去,蘭樨去追了。」

  「……黑刀陳七郎?」蘭青微一凝思,紅潤唇瓣輕掀:「我想起來。他輕功不錯,刀法偏邪,蘭樨與他在伯仲之間。白絹竟是他偷的啊……」

  「蘭樨必會收回白絹。」

  有弟子舉火奔進密林,看見這場屠殺留下來的殘破屍身,極力面色不改,道:「家主,蘭樨放出蘭家煙,就在城門附近。」

  「城門附近?這陳七郎逃命輕功還真是一流,想逃到野地篝火上嗎?」城門附近有野地篝火,讓來不及入城的人取暖到天明。

  江湖有不成文規則,野營篝火未熄,即使是仇人也不得拔刀相向。好個陳七郎,竟想搞這把戲,等到天一亮混入城裡麼?

  蘭青想起天亮之後,雲家莊馬車將自官道而來……驀地,本是殺戮極重的眼色刹那一淡。

  白天城門一開,雲家莊馬車自官道入城,必經野地。

  這次,會是誰來?會是誰來?那孩子若真來了,白絹一流出去,只怕她從此不會有好日子過。

  思及此,他無法控制,心神微動,要掠出林子時,忽地又頓足不前。

  他的美目挪向稍遠處的老樹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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