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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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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叫:知足則不辱,知止則不殆。林明遠,你寫給我看吧。」姬憐憐臉色正經地說著,對上他的眼神, 忽然間,林明遠笑了,隨手在組上留下龍飛鳳舞的墨蹟。「姬憐憐,你聽誰說的?姬連麼?他是愉聽還是看見有人從我這出去?」 「那個人是京城官員吧?你跟他有交情?」 「交情?如果真有交情,也就不會只有你來救我了。說給你聽又何防?與我見面的官員姓文,是韓芩對頭那一派。嗯,你這在江湖渾水摸魚的傢伙一定不懂朝堂事吧,舉個淺白例子,你與趙靈娃爭掌門之位,向來水火不容,我被你舍了,但趙靈娃那一派的人認定我有利用價値,便與我來商談,對了,韓芩你不知道是誰吧?他是……」 「我知道。韓芩的官位很高,他的女兒本來要許配給你,但鬧出貪污舞弊後,改許給一個姓孫的官員,趙舍就是這姓孫的派出來殺你的。」 林明遠證了下,看向面無表情的姬憐憐,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又諷刺地閉上。 「林明遠,你要投靠他麼?」 「你說呢?」 姬憐憐低聲歎息,跟著坐在他的身邊,取過另一張紙,小心地將他寫妥的紙張墊在下面,再拿過他手裡的筆,一筆一筆描繪著。 燭光在她蒼白的臉皮上閃爍著,林明遠目不轉睛盯著她的側顏,順勢看到她細滑膩白的頸子,最後是她端正寫字的姿勢。 她這姿勢足以誆過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為她飽讀詩書,長年寫字才會有這樣的姿態。 誰會想到她現在三字經才識到一半呢……林明遠只摸上左腿。 她收筆,吹幹後,一個字一個字指著:「知足則不辱,知止則不殆。」她小心摺起後,遞給林明遠。 「林明遠,這就是我送你的禮物。」 「……適可而止,不要過於貪心麼?姬憐憐,你就這麼篤定,我不回三姓大家族了?」 「我認識的林明遠是個貪心的人,如果有更好的路,為什麼不走呢?」姬憐憐直視他,輕聲道:「其實我一點也不能理解,明明你已經跌過一次了,為什麼還要再往同一條路上撞?但,人各有其志,就像我喜歡待在青門一樣,你也有你的理由,表哥,以後我們不可能再見面了,所以請你好好保重自己吧。」 林明遠半垂眼睫,最後終於接過她寫的字, 「……這一條路,走得好,自有榮華富貴,你道,對你而言,比得過我的左腿嗎?」 「什麼?」 「不。沒什麼。」他眼底又有譏誚。 「我以為你罵我人渣,痛恨我做過的事,如今卻要我在這一路上保重,這不是矛盾嗎?姬憐憐,你真認為我人渣?」 她深深看他一眼。 「不管你是不是人渣,終究是我認識的林明遠。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何況。你根本不在意別人說你什麼。」 「我已經犯錯過一次,萬萬不會再有第二次,自然會好好活下去。你真是虛情假意,假意嫌棄我是人渣來拒絕我,你要真打從心底不認同我,就該勸阻我,這才是一般人會做的事。你懂麼?傻瓜。」他不以為然道,「如果我勸阻你,你就會不去了嗎?」林明遠一時沉默。他當然會去,不只會去,還會用榮華富貴誘她一塊走……天底下,誰不會為富貴迷了眼?他不能再當官,但幕廖的地位遠遠高過回到三姓家族為人師表;他沒有辦法名揚天下,但權勢依舊可得,只要他夠步步為營。他林明遠不會犯上第二次錯, 姬憐憐心裡輕歎口氣,嘴上卻輕輕笑道:「這不就得了嗎?明知你不會回頭,我幹嘛白做工?我又不傻。」 他心裡不甘,咬咬牙道:「……我回京之後,等穩定下來,定回來找你……」他終究還是拉下臉皮, 姬憐憐彷佛沒有感覺到他的低聲下氣,面露得意樣。「難啦,我跟趙師姐談妥,絕不擋她的掌門路,往後我說不出青門就不出青門,再也不幹這種奔波來奔波去的苦差事了,我說了算。」姬憐憐見他一臉怔住,她撇開眼,聲音輕啞:「所以,林明遠,那種什麼救人的事,我再也沒機會做了,你也就別再讓自己陷入險境,書裡都說。人心難測,你防著點吧。」 聽到最後,林明遠幾乎要失笑了,這種話由她來對他說,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他沒有反駁她的話。 她起身要離開,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姬憐憐吃驚地看向他。 「你……難道就不能……」 「林明遠,如果我一輩子都識不得三字經,怎麼辦?」她說得快且急,明明面無表情。眼眸卻比往日張得大了些。 林明遠認定她在故意轉開話題……在他表露從未有過的卑微時,她居然只想逃避。他松了手,冷洌說道:「有心要學,總是會學會的,學不會的我還真沒試過。我林明遠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就是沒見過傻子,那你說呢?姬憐憐,你要顧左右而言它也得找件騙得過人的事提。」他直接撕了她臨摹的字。 「什麼適可而止?我就是個貪婪無厭的人,你這份禮我受不起。你請吧。」姬憐憐定定望著他。在燭光的光影下,她黑墨的眼瞳裡如漾成一層水光,隨即她用力眨了眨,嗯了一聲,收回眼光,沒有再說半個字,就要這麼離開,推開門時,差點撞上外頭正要敲門的店小二。 店小二也愣了一愣,往裡頭一探,叫道:「公子,姜湯我送到您說的地字號上三號房。裡頭沒人應。那位姬姑娘也許是出去了,這湯……」 林明遠走來,由姬憐憐身後接過姜湯,道:「不用了,就擱我這吧。」店小二退了出去。 姬憐憐回頭看了林遠一眼,他背著自己,將姜湯端到桌上去,顯然這碗姜湯與她無緣。她苦澀又好笑。一語不發地出了門。 等掩上門後,她聽見薄薄的木板後,傳來碎碗的巨響。……這麼容易發脾氣啊?這林明遠到底是天生就愛發火呢,還是只在她面前這樣?她想是後者吧,要不,在官場上他這種易怒個性早被人害死,還輪得到他去貪嗎? 她半垂黑色的眼睫,站在那裡不動,冰涼的手指碰到抿得死緊的嘴唇,用力掰開後,她揉著喉嚨,試著輕叫了一聲:「啊……」有點哽咽,她再試一次,還是帶點泣音。她不滿葸地來回試幾次後,聲調才勉強如往昔般,她輕聲說著:「我叫姬憐憐……」嗯,很好,完全正常,不會讓人察覺出不對勁。她輕輕咳了一聲,再說一次:「我叫姬憐憐。」非常好,再也不會有人做得比她更好了,她鼓勵自己。並為此驕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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