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有女舜華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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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注意力都在伊人身上,沒有人注意這一頭,尉遲恭明知要掉下樓的是誰,卻沒有回頭相救,他不慌不忙下了階梯,一直到出了春回樓,舜華還是沒將那句「快去救伊人」的話說出口。 *** 那天晚上,崔舜華生了一場大病。 名門富戶間的下人多少相識,消息傳達的功夫比主子間流通更快。白起知道這事時,是正在拜訪柳家時聽見的。 他聽見院裡的下人閒聊,提及崔舜華生了一場大病。病不算重,是心頭長久的積鬱以致風寒入侵,難以抵抗。 他的舜華還沒因心鬱而致身傷過,這正是兩人的不同點,舜華沒什麼心眼,但崔舜華則不然……重點也不在崔舜華的病體,而是尉遲恭居然連夜留在崔府裡,這兩人之間分明已過曖昧之線,說是已有肌膚之親怕也不為過了。 下一刻是不是這對男女就要合親了?尉遲家與崔家一合親,那白、戚兩府,真真是永遠要屈居人後了。 白起略感煩躁,仔細思慮,每每他煩躁的原因都在想起那崔舜華。 「白公子。」 他轉身,適時將目光調整為驚豔,朝柳家千金一揖笑道:「柳小姐,今日氣色真好。」 柳葉月輕輕一福回禮,柔聲道:「白公子平時事務繁忙,今日特地陪葉月入廟祈福,葉月心裡實在有愧。」 「哪的話。」他笑。等著柳家婢女拿著上香必備的東西出門後,他才隨著柳家千金一塊出去。「多多親近廟宇是好事啊,正巧,我也去祈個福。」 柳葉月看他一眼,問道:「是替舜華妹妹祈福麼?」 白起連眼也不眨,笑答:「不算是。但既然柳小姐提起,還請柳小姐順道為舍妹祈福。」 她淺淺一笑,道:「這是當然。同樣是舜華,葉月瞧,另一個崔舜華沒有舜華妹妹的好運道,有白公子如此好兄長。」 白起笑應一聲,狀似漫不經心道:「小姐與崔當家相識麼?」 「不,那天萬獸節是第一次見面。」 白起想起萬獸節那兔子裝扮、崔舜華吃火鍋的方式,那心頭煩躁再起。舜華就在家裡,但偶爾回憶近日崔舜華的舉動,他心頭總是突兀一跳。 萬獸節那日回去,他甚至騰個晚空,找舜華一塊吃個火鍋,舜華拿筷子沾唇再攪到火鍋裡的習慣簡直一模一樣。 要出柳門之際,他看見一人匆匆而過,明顯在回避誰,回避他嗎?他眯眼看個真切,她順著他目光,道:「他是大魏名醫,哥哥對習醫有興趣,咱們請他過府教導,只是他喜歡小酌幾杯,可能他又醉倒在哪兒,現在才回來。」 大魏醫術甚好,但大魏對他來說,人生地不熟,就算有人自稱名醫,他也不願讓一個他不熟悉的陌生人去看舜華,他寧願信他找來的北瑭老大夫。 他笑道:「喝醉的人多半容易鬧事,以後小姐還是避避那人吧。」 這話是明擺著關心。她小臉微微羞怯,輕應一聲,偷偷自睫下覷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白起有一半的南臨血統,眉目流轉時總帶著幾分含蓄雅致,雖然少了幾分北瑭人形於外的神采飛揚,但,這樣俊俏的男子與他背後的成就,確實是女子心裡傾慕的首選,她也不例外。 她在白起有意結識背景相當的千金時,托人找個機會與他巧遇幾次,果然讓白起注意起她。她明知兩家婚姻將會以互通利益為主,可她想,白起對她也有幾分好感才是。 北瑭男女沒有西玄開放,但還不致有禮到連牽個手都等到婚後,她有時也看見婢女躲在角落裡與僕人私混,但他的舉止一直客氣,沒有親密動作。 她想,也許是白起血統裡南臨重禮節的部份在作祟,雖然他沒有逾矩過,可是他處處替她設想,這不正是他重視她的表現嗎? 白起殷勤地掀轎簾,她心裡微感甜蜜,蓮步入轎。 他道:「起轎吧。」他轉到另一頂轎子,準備進去時,微抬看向天際。 今日,風和日麗好晴天。 *** 今天舜華一覺醒來,就覺得陽光灑在她的面上,好不暖和。她瞟著窗外風和日麗的好晴天,想著自己內心還在烏雲密佈,夢到崔舜華與柳家千金毒害她,而白起就在一旁看好戲。 崔舜華想毒死她,背後是北瑭皇室驅使,她可以理解,要是白起放任柳葉月毒害她,也是有跡可尋,畢竟絮氏對白起的未來只有壞處。她唯一不解的,為什麼柳葉月要害死她? 毒藥流到柳葉月手裡,由她交給大魏名醫,連大魏名醫都是崔舜華暗地送給她的,可以說,崔舜華雖是推動絮氏舜華死去的幕後黑手,但沒有柳葉月心甘情願地配合,絮氏舜華怎會在明年春死去? 一想起她不是順應天命而死,而是被人活活害死,她心裡就是萬分不甘心。如果她魂魄沒有誤打誤撞進入崔舜華身上,只怕她就這麼不清不楚地含冤入地府,至死也只以為自己倒黴大病致死。 親親爹爹以前背著她感慨地說,絮氏受去他的徐直牽連,被人誤以為是四國四姓一家親,姓久必滅,不管是榮耀加身也好,苟且偷安也好,四姓流傳了數百年,終有一天一定會消失在這世上,只怕絮氏是四姓中第一個消失的。 她偷聽到了。 她明白親親爹爹是指她活不久,但,她自動自發把他的話當成如今絮氏只剩女兒身的的舜華,自是無法再延續絮氏。 她很積極地想活下去啊。她想活下去,真的想活下去……為什麼要害死無辜的她。 舜華掙扎地坐起來,體溫尚有些燒著,她好幾天沒沐浴過,散亂的長髮有些油濕,全身也汗油油的,以前她病了照樣爬入澡桶,因為篤信會活下去,所以她精神奕奕,肉體的不適打不倒她,但如今她心裡苦澀消極,連動也不想動,還談什麼沐浴? 她眼兒虛弱地抬起,微地愣一下,一名年輕男子支著腮,半垂著眼在椅上養神。他脫下外袍,只著長衫,陰影掩去他大半面容,但她知道是誰的。 她低目看著自己身上的男人外袍,跟雙手牢牢握著不放的扇子,想起前幾天回崔府時,他去差人找大夫,她嚇得不肯讓大夫再來害死她。 「那就找長年替尉遲家看病的老大夫吧,都是尉遲家名下養的。」他慢慢地說著,就怕她聽不懂。 她點頭,就等於信賴他。她遲疑片刻,終是點了頭。大夫在看時,她還緊緊拉著他不放。她隱約記得,那很老的大夫想一併替她的刀傷上藥,但被他拒絕,只叫老大夫親自送外傷藥來,他再幫她上藥,連腳心的傷都是他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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