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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弄死?鐘憐是一個極其忠心的人,龍天運讓她做什麼她便做,也只說該說的話,這一點馮無鹽一直有所感覺。現在鐘憐當著她的面明示她說可以弄死一個女人……她應該感謝鐘憐待她的心意,可是,她們的想法差太大,到底……是她錯了,還是鐘憐錯了?她真的很困惑。

  她低頭看著左手一直拿著的糖葫蘆。

  “公子?”

  馮無鹽緩慢地回過神,看著紅樓的人不知何時越過街來到她們面前。

  “瞧你們在這頭張望的,想進……是女扮男裝啊。”那人笑道,上下打量馮無鹽,最後落在她的面上。不是大美人,心裡便有了底。“夫人是來抓奸?不好吧。要是惹你家老爺不開心,你也會不好受,對吧?不如睜隻眼閉隻眼。”鐘憐立即反手給他一巴掌。“由得你在這裡胡亂說話!”“你——”

  “有什麼好抓的?男人有心要來,誰能阻止?”馮無鹽轉向鐘憐,聲音仍是輕虛無力,但臉色冷淡,肩直而挺,完全不理會紅樓的人。“走了,我想回去了。”

  一開房門,迎面而來便是一片黑暗。

  “姑娘,我去廚房把飯菜端過來。”鐘憐越過馮無鹽要先點亮燭臺。

  馮無鹽正想說“不用了,我不餓”,忽然間——“出去。”

  馮無鹽停步。

  鐘憐聞言,臉色陡變,往馮無鹽的方向看去,但忠誠的本能讓她直覺聽從命令退後著。她垂著眼,將門輕悄地掩上。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只剩呼息聲。馮無鹽直視著前方,雙唇微張,無聲地喘了口氣,而後用力彎著嘴角。

  暈黃的燭光倏地亮起,桌旁漫不經心地點著燭火的龍天運立即現形。即使燭光只照亮龍天運的半側身體,這個男人的氣勢仍然強烈而深刻地存在這間房裡。

  她跟他就像兩個世界裡的人一馮無鹽心裡忽生出這個念頭來。

  一開始,是她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只是璧人與晉人的不同,璧人較為強勢:以為只是一時貪歡之舉,她可放可收是有主動權的:以為自己心如鐵石,能夠輕鬆地面對結束……

  別人騙不了她,只有自己才能騙過自己。

  皇帝?那真是……雪上加霜。

  昨天,在她想要認真跟他談時,她還在想,是不是……是不是嘗試著跟他約法三章:我們一心一意守著彼此,直到我們發白齒落合眼時,約定自動結束:下輩子各自散去,到時他另外找女人,而她也不必面對。

  雖然這樣的想法是異想天開,但或許真說不定有這樣的男子存在呢。

  直到昨夜。

  即使屏障著任何想像,她的喉口仍是湧起強烈的不適感,心頭撕裂著。他正跟人纏綿時,她眼前一片泛白,無法控制地顫抖著,想把自己埋進地底深處,什麼也不要看,什麼也不要想。

  原來,馮無鹽,你這麼軟弱。

  以前她一直認為她跟十六想法不同,她堅強許多。現在比起來,執意要人宮當寵妃的十六,心志確實比她強大許多……寵妃呢……會愛寵十六的男人將是眼前這個……皇帝……

  她都想放聲大笑了。

  無意間,她瞥見桌上燒了一半的畫,心裡終於明白好一陣子沒見的男人出現的原因。

  因為意願被違背了,所以他無法容許?如果乖順點,很快會生膩?馮無鹽帶點迷惑地想著。

  “怎麼這麼晚回來?”他含笑道,打斷了她的思緒。他走到她面前,目光一直膠在她的面上,也不知在看什麼。“在外面玩得開心麼?”

  一股甜膩膩的氣味撲鼻,他終於轉開視線,落在她的左手上。他抽走她手上的糖葫蘆,訝問:“手這麼冰?

  可見是凍到了……喜歡糖葫蘆?”

  “還好。”她自覺語氣很正常,於是,微笑道:“是鐘憐送我的。”

  他咬了一口,眉頭蹙起,隨手丟了。“若不愛吃,丟了就是,顧及她做什麼。”

  “這是鐘憐的心意。況且,我沒有嘗試過,怎會知道喜不喜歡呢?”

  “鐘憐的心意你倒看重得很。”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最後落在她一身男裝上。他的目光灼灼又帶著一絲陰暗,嘴角彎了彎道:“你一身男裝竟如此令人垂涎,怎麼不是讓我第一個見著呢?有多少人見過了?”他的手指認認真真極為細緻地替她解開束髮。一頭青絲如雲落在肩腰上,接著,他順勢埋進她的發間,輕輕咬住她的耳輪。

  馮無鹽面帶微笑,站在那裡動也不動,輕聲說道:“我的癸水還沒有結束。”

  他的動作頓時停住。

  他眉眼微側,盯住她的表情,大手改而覆上她的心口,柔聲道:“無鹽,你心跳真快。”

  “是啊,真是遺憾……我、我也是想的……”

  他喔了一聲,忽地要吻住她略帶淡白的唇瓣。

  馮無鹽下意識避開。

  他眸光裡閃過怒火,掐住她的下巴,硬是封住她的雙唇。馮無鹽的抗拒如同妣蜉撼樹,不及他力道萬分之一,仍讓他察覺出她的排斥。他心頭大怒,不退反進,只手圈住她的腰身,將她拋在桌上,壓著她的後腦勺,進人她唇間狠狠地吻著。

  突然間,他悶聲晤了一聲,揮開她嬌弱的身子:他的力道過猛,她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

  她後頭正是燃著的燭臺!他瞬怔,眼明手快到甚至驚惶地護住她的後腦勺,強拉了她回來光的熱度在他手背上竄過,可以想見她一壓燭臺,小小火苗也能自她發上燒起。

  這一來一回,兩人的呼吸都是略帶急促,微微喘著,對瞪著。他的目光掃過她微顫的身子,力氣不對等,方差點釀出大禍來。

  龍天運第一次嘗到那種旁人傷你你還要小心翼翼克制的委屈感。

  他一連退了幾步,一字一語沙啞說著:“永遠不要,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企圖傷害我,除非你想落得跟我現在一樣的下場。”隨著開口說話,鮮血自他唇間流出:他不在意地抹了又抹,居然一時止不住。

  馮無鹽見狀,心口猛地被絞了一下,幾度張口欲言,聽見他又道:“別告訴我,這不是你蓄意的。”

  他冷靜地暗示她,最好別說實話,有些話說出口就是禍事了。要是蓄意也就罷了,不是故意的那表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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