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新浪龍戲鳳 | 上頁 下頁
二〇


  情誼個屁!就是因為燕奔是個死腦筋,陛下要他往東他就往東,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根本沒有玲瓏心去想大局,他才無法拉攏這個燕奔!

  疼痛之中,李勇又惱又怒,只恨時間不能倒流,倒流了他就能再用其它方法殺了那個女人!他眼角忽地瞥到鐘憐站在門口。

  今晚就是陛下到其它船隻上,而鐘憐又半夜離開,他這才想到是個絕好機會,沒想到這是一場陷阱,那陛下他……李勇聽見哢的一聲,迅速轉頭循聲看去。

  船壁間竟有夾層。那個幫他畫畫的馮無鹽,就站在那裡面色蒼白地瞪著他。她一頭長髮未簪,明顯也是匆匆躲起,就差這麼點時間嗎?

  「你這禍國……」他細長的眼跟馮無鹽的瞪得一樣大,瞪著她身後的龍天運。

  龍天運不動聲色地將嚇住的馮無鹽推了出來。他上前幾步,仍是站在她的身後。

  「李勇,你跟了我幾年?」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李勇咬咬牙,垂下眼。「三年。」他汗如泉流,捂著斷臂答著。

  「你卻要為了一段預言背叛我?」

  「奴才不敢!但預言自金璧開始處處靈驗,若要確薄的性命……」他已聚氣凝神一陣,話至一半,一鼓作氣提起身體,沖向馮無鹽。匕首滑到他完好的手掌裡,直接朝馮無鹽頸上劃去。

  哪知道龍天運橫跨一步,伸出手護住馮無鹽的頸子。他彷佛一點兒也不怕李勇會割斷他的手筋,反而是李勇嚇到及時收了勢。還來不及說什麼,背脊一陣軟麻,瞪著馮無鹽的眼神逐漸渙散,最後身體軟倒下去。

  燕奔上前托住他的身形,看著龍天運手背上淺淺的血痕欲言又止。

  「沒事。帶他上岸,把他們都送回老家去。」龍天運道。

  燕奔只得先暫時止住李勇斷臂上的血,扛著他,與鐘憐退出去。

  「他……他死了嗎?」馮無鹽還有點回不了神。

  龍天運聞言,轉頭看著她。她正目不轉睛盯著地上的斷臂,眼神惶惶,似是受到很大的驚嚇。

  他又掃過她從夾層出來後,就一直下意識揪著他袖尾的手。也是。當他第一次看見有人在他面前倒下時,說他沒有被嚇到是騙人的:到了第二次、第三次……也就麻木了:人命對他這種地位的人而言,實在不算什麼。

  「他不會死,不過他的下半生,會比死更難受。」

  她終於從地上的斷臂轉看他。「你要折磨他?」

  他失笑,然後正色道:「我不會折磨任何一個對我忠心的人,他族人則否。」他見她始終驚懼地上的斷臂,心裡微軟起來。「來,跟我來。」

  她怔了下。「去哪兒?」

  「你想在這裡睡?睡得著嗎?」他目光落在她還抓著他袖尾不放的手上,輕笑,「女子見到這種場面都不行的。腿軟了走不動了吧?我抱你去換間房吧。」

  馮無鹽心頭一跳,往他看去。

  他笑,再重複一次:「我抱你過去另一個房間?」

  他看起來很無害,語氣也很溫和,但,不知為何,那個「抱」字在她耳裡有輕視之意,令她本能地不舒服,彷佛她是軟弱的、無用的,需要男人為她遮風遮雨。

  她硬著頭皮收回手,漸漸挺直腰杆。

  「這裡頭血氣太濃,我要換房間。」她一頓,又道:「我可以自己走,不必你抱。」

  龍天運的笑容隱去,盯著她的眼底彷佛有層薄霧,似是驚訝又似意味深遠。一會兒,他才說道:「好。跟我來吧。」語畢,轉身出去。

  馮無鹽匆匆套了衣裙,緊繃繃地跟了上去。

  他的護衛正在船艙的走道上善後,她甚至還看見地上的血河,那一瞬間她幾乎有拔腿逃跑的衝動。這種充滿血腥的地方不是她的世界,她害怕。

  ……但是,她想拔腿就逃的世界又何止這一個?到頭來,不管手腳發軟還是心裡大聲求助,都仍要靠自己走下去。

  稍稍冷靜後,她暗自慶倖沒有因為一時軟弱而在大庭廣眾前不合禮儀地讓他抱著走……真要抱了,就算不會被他人視作像彩娘子那樣身分的人,也會在他人眼裡定下她就是玩物的想法吧。

  她自己可以走的。

  馮無鹽忽然想起,金璧開國主當初所納的妃子裡有一個是前朝公主,其他六個皆是璧女,隨便一個都能出去作戰。這在晉人眼裡很不可思議,但開國主征戰時,確實曾帶著璧族妃子並肩作戰。

  也因此,金璧之後的後宮隱約呈現出寵妃可以逗可以抱可以玩可以寵:可是,她們的地位永遠無法再提上去。若是有天做錯了事,只要不是禍及皇室,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因為……就只是不上心的玩物或寵物罷了,這就是金璧帝王對妃子的態度:而對皇后則要嚴謹許多,他們期許著皇后能夠像開國主的璧族妃子般強大,雖然至今沒有一個皇后被後世比作開國主那時期的妃子。

  帝王會在皇后逝去時痛哭,卻不會在寵妃走時落淚。

  為什麼她會知道?她都是從書裡看見的:至於真假,還真不清楚。

  十六有自知之明,她會撒嬌會耍賴會不辨是非,所以適合當寵妃。那,她適合什麼?不止一次她自問,然後給了一個答案:她只適合做自己。

  「在想什麼?」龍天運開了一扇門,正是當天她與鐘憐研究木刻版畫的那間房。「進來吧。」

  也許是房間裡一直沒有人窩著,一開門,冷氣就迎面撲來,龍天運轉頭看她一眼。她長髮披散,一身臨時換上的短衫長裙並不特別勾人,中規中矩地站在那裡,好似小心翼翼地與人保持距離,盡力不讓人產生遐想。

  明明貌不出色,膚色也不似牛奶顏色,但瓜子臉上的那雙水色大瞳強自鎮定卻不小心洩露眼裡深處的懼意……讓人生起幾分惜玉憐香的情懷,不沒事讓人想要吃入體內,至於怎麼個吃法……

  龍天運摸了摸唇,帶著些許的納悶。怎麼看,馮無鹽就不是天仙絶色,怎麼會讓他變成一頭只有欲望的野獸?

  人家都說,金璧之前的璧族就是野蠻人,他這是返祖了嗎?

  馮無鹽實在忍不住,問道:「李爺是要殺我?為了什麼?」

  「或許他以為你會害我?」

  「我……會害你?你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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