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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晉城在京師的上頭靠海,如果說京師是繁華之城的話,晉城就是文藝之城?裡頭的文化多屬大晉朝時期持續發展下來的,這點歷代金璧皇帝展現了他們極大的寬度,當然也有人私下說那是璧族文化較單一之故,但不可否認至今兩族文化一直存在並且蓬勃發展著,而其中住在晉城的雕版大家是天下聞名,許多圖皆是由晉城的雕版師共制而成。

  馮無鹽自進入雕版之後,對晉城慕名已久,她心動了一下,而後趁著自己還沒後悔前,回去端過藥盅:又瞥見櫃上發亮的木頭,一轉過身,就見男人跟了上來……她退了一步,問道:“那塊木頭哪來的?”

  男人側眼瞥去。“海外。叫夜光木,在船上我用來當照明。姑娘若喜歡,便自取了去。”

  真是財大氣粗,她想。她又看了男人一會兒,昨晚那種燒得理智全無的感覺全沒有了,還真是××香所致。

  現在,她只剩下冷靜的思考。

  “這藥我也想喝。公子的彌補我收了,不過我亦小有積蓄,雖然比不得公子,下船之後我仍會彌補公子的。”

  男人聞言,眨了眨眼,隨即要笑不笑,似是不在意她的補償。

  她又道:“不過希望公子能再彌補我一事。”

  “公子既無家室,若在它地生根,可否姓名便借我一用?經此一次,我嫁人恐是不便,想借你名為夫,回去好有個名目獨自在公子彌補的宅院裡生活。”她見跪在地上的三人都抬起頭看來,又補充:“你只借名,不借其它。你離了京師,從此我們不相往來。”

  “公子尊貴之名,萬不能借。”喜子說道。

  男人看著她,含笑道:“你說得處處有理。不過我的姓名不方便,再說……我替你找個看起來會活得比我久的人吧。他的名字會一直在,到你老了,他應該都還活著吧。”

  “爺?!”

  男人沒有回頭,指著跪在門口的燕奔。“他的姓名借你。燕奔,你肯麼?”燕奔毫不考虎地答道:“肯。”

  馮無鹽上下看他一眼,看不出他哪裡有病……但這種事老實說也與她無關。於是,她很乾脆地喝盡滿滿一盅的苦藥汁,沒有什麼擊掌為盟。真要毀約,地位不對等,她能說什麼。何況她也完全不想要這男人的孩子。

  喜子瞠目結舌。之前他有多質疑她的拖拖拉拉,現在就有多傻眼她的爽快,他差點以為這是兩個不同的女男人隨口道:“姑娘何姓?”他正想著回頭便讓喜子送人下船吧……

  “我姓馮,馮無鹽,叫我十二就好。”她話一落,就見到自進房裡來一直含笑的男人僵住。

  彷佛表情停格一樣。

  俊朗的眼、俊朗的眼、俊朗的嘴……都在那一刹那承受了極大的震撼而僵硬。

  “爺?”

  “……馮無鹽?十二?”他輕輕念著。

  馮無鹽防備地看著他。“正是我。”

  “十二?你?”他又重複了一次,彷佛自言自語。

  這一次,馮無鹽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

  男人出其不意地爆出大笑。

  他笑得不能自己,到最後不得不捂住嘴,仍是悶聲笑著。

  “爺!”跪著的三人皆是面露驚色,卻沒有人敢主動站起來。

  男人笑得差不多止了,才抬眼看著她。他的睫毛又黑又長,深褐色的眼瞳流蕩殘餘的冰冷笑意,骨節分明的手掌半遮住俊美的臉龐,竟有一種強火燒過冰天雪地的錯覺——馮無鹽心頭一跳,在那一瞬間眼前這男人與昨晚活色生香的男人在她心中產生了連結。

  他問她:“為什麼叫十二?”語氣疑惑之意畢露。

  “因為排行十二。”

  “原來如此。”他輕輕笑道,頓了一下,一字一語清楚地再道:“龍天運。馮無鹽,我叫龍天運。”

  “……龍天運?”

  “是的,龍天運。”

  “我是龍天運。馮無鹽,我等你很久了。”

  §第三章

  兄帝歿,甯王替,天下平,金璧由此興:一女出,謂無鹽,得帝而毀之。

  ——《金璧皇朝龍運史》第六世初卷

  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的死期,都會無法接受吧。

  十二歲的龍天運垂目看著《金璧皇朝龍運史》,心裡想著:子不語怪力亂神,這是什麼東西?預言?身為皇子,比誰都通曉金璧的歷史,在金璧史上從未有預言出現過。

  他抬頭看著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雖是璧人混血,在外貌上卻是晉女模樣,美貌中又帶著清冷:清冷來自她對任何事的漫不經心,包括父皇、包括他:因為她所有的心力都專注在她的喜好上。

  她會進入宮中,不過是朝政的棋子。父皇喜愛的妃子裡從來沒有她過,不過是各取所需、相安無事罷了。坦白說,真要細分,在金璧皇子的教育下,他親父皇遠勝自己的母妃:敬兄長,一反前朝皇子間的勾心鬥角。據說前朝最後的靈帝,就是兄弟相殺下的帝王:可是,到最後留給百姓的是什麼……嗯,這是他讀過的前朝史,是不是真的他還真不知道。

  “母妃,這種預言可以假造。”他掩飾住他的困惑。感情再不好,拿假造的預言來騙兒子將死,這是京中最新的娛樂嗎?來挑戰他的心志?

  “這份預言,從開國主前就存在了。當年開國主就是憑這份預言不留後路地殺進京師。真正看完整本預言的也只有開國主:之後,他秘紹每一代帝王將死前,方能掀開屬於自己的預言那一部分。”

  即使在說著“這是真的,所以,兒子,你活不到壽終正寢”,她的態度還是非常冷淡的。

  他看了她一眼,注意力又轉回這本預言史上。他摸了摸一角的紙,重新再看一次預言。預言彷佛是他曾讀過的金璧史,雖是簡化過後,只論每一代帝王生死,但確實沒有不合史上記載的。如果這是在金璧皇朝前就出現的……這代表什麼?

  本來不該成為帝王的他,將在未來成為金璧皇朝的皇帝:同時,在位時間不會太久,他這個帝王將會在某一天,窩囊地被一個女人謀害……是這樣吧?

  這預言說得真是……直截了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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