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頑石也點頭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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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昏迷了。」 「我昏迷?啊,我想起來了。是誰打我的?這麼狠心,要是打出人命來,我怎麼辦?」 「我打的。」那人毫不客氣地說道。 邵蘭草又是一愣。聽這人的語氣似乎極為忍耐,好像他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他眯起大眼,細細打量著眼前這人的長相。這人的長相有點難辨,雖是五官俱在,卻說不出個形容來,自然也分不出是男是女,「呃,這位大姐?」他試探地叫道。 見這人並不反駁,便認定他沒有喊錯。 「這位大姐,你在我夢中有事嗎?」他十分客氣地問道。 「這些年來你一入睡就作夢,夢境一模一樣……」 「你知道?」 「除了夢見一個女人背對著你之外,你還聽見什麼?」 邵蘭草震驚得瞪著她,聲音微顫:「你都知道?這位大姐,我在我夢裡沒瞧過你出現,你怎麼會知道大姐姐的事?」 「告訴我,你聽見什麼?」 「我……」他一向有話老實說,便答道:「我一入夢就聽見有個很小的聲直叫我快點、快點,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還有呢?」 「呃,還有……還有那聲音說大姐姐就是我的小石頭,若要她複生,就要用盡我的愛去養它。」 「還有呢?」 非震驚足以形容邵蘭草的表情,他答道:「還有,那聲音說如果我再做不到,就將小石頭帶到遠處丟掉;其它的,那聲音自然會辦到……」 「你聽得很清楚嘛。」 「我耳力還算不錯,尤其近年這聲音每次都會出現,讓我跟大姐姐……就跟我背對背在一塊的那姑娘,你不要誤會喲,那不能叫肌膚相親,我……我睡覺一定都穿衣服的,只有一次被熱暈了,旁人不知我的夢,好心幫我脫衣,我在夢裡……我在夢裡……」他欲言又止,滿面通紅,吞了吞口水,小聲說道:「總之,我與她說話時,聲音總要大些才能蓋過那聲音,偏我聲音一大,就容易說夢話,好幾次讓開春聽了去。」他抱怨道,對那突然出現的聲音極度不滿。 「既然我的旁白這麼清楚,為什麼你不照做?」那人像已經牙關緊咬了。雖然表情上讀不出來,聲音卻微顯惱意。 「啊?」 「那聲音是我的,我費盡千辛萬苦避過那害蟲,讓你聽見我的話,你卻偏不照做,將來回返天上,就不要怪我曾經騙過你!」 邵蘭草一臉呆滯,隨即吞吞吐吐的:「我……是不是見過你?大姐,我開始覺得你的語氣有點點的耳熟了。」 「蘭花仙子……」 「叫我?」他嚇了一大跳。慢慢地將大頭往左移,瞧見這女子的目光跟著自己往左;他的大頭再慢慢右移了點,她仍是鎖住他不放。「大姐,既然你叫我蘭花仙子,那我也不瞞你了,我雖叫蘭草,但我是個男的,你可以靠近一點看,再靠近一點,我不會介意,我可以保證你一眼就可以看穿我是男兒身,絕非你嘴中的蘭花仙子。現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惱道:「天上眾花神皆屬中性,你原要轉世為女身,我卻故意將你投身為男……若不是那害蟲偷了我的寶貝臉皮,逼得我不得不受他控制,騙你一回,今日的邵蘭草會是女兒身。」 邵蘭草的嘴大張,又搔搔頭,眼光飄移不定。 「我十年前已經警告過你一回了,你不聽,現在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那小石頭丟到遠處,其它交給我──」「大姐,你想搶我的石頭?那對你來說,雖然不是什麼寶物,可是對我來說,跟我的命一樣重要啊!」 「我不跟你說過了嗎?那小石頭裡有魂魄,就是你嘴裡的大姐姐;那具空殼已經撐上十七年而不萎縮,這是極限了!你身邊有害蟲處處阻擾你,若是再這樣下去,百年之後你根本不可能完成你的任務。」 她說得是很清楚,他聽得卻是迷迷糊糊,只能抓住一點── 「等等,你是說,我的小石頭是大姐姐?」見她點頭,他想要笑出聲,但又覺得好像有某個感覺讓他笑不出來。「不瞞你說,我偷偷去找過算命的,他說我與夢裡的大姐姐有緣分……」忽地,他不只臉紅,連耳根都燒起來。小聲地說道:「她跟我一樣,都活在這人世間,只是入了共同的夢,而我能說話,她不願說話罷了……你是不是在笑我?」這人明明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卻能感覺到她在冷笑。 「人間的算命仙若能算出神命來,也就不會待在人間了。可惡,他又來了!」 「誰在搖我?」邵蘭草忽覺身體微微晃動,知道這是醒來的前兆。 「他是存心要纏你到百年,讓你遭其他花神恥笑了!你記住,既然你養了她十多年,她還不肯複生,那等你醒來後,趁那只害蟲不注意,將石頭丟得愈遠愈好,最好丟到深山去,讓那只害蟲無法近身,其它的就交給我,我有法子硬逼她當人。記得,我只幫這一回,我可不是一天到晚沒事做,得幫你作弊的!」 作弊?作什麼弊?神也會作弊,那不是笑死人了?他雖一頭霧水,但事關大姐姐的線索,他可不會漏掉。他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說,其實我從小到大貼身藏的小石頭,是我夢裡的大姐姐?」見她點頭,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眼角覷到她連個表情也沒有,他只好斂起笑,裝出很認真的表情。「老實說,你可能是我夢中虛構的人物……」 「我在人的嘴裡叫作鬼,並非虛構。」 「鬼?」他嚇了一跳,模糊的記億回到腦中。他好像也曾經在某個時候遇鬼了,而且是個很可怕的索命鬼。 「你不想試看看嗎?你喜歡她吧?」 邵蘭草聞言,搔搔耳,呐呐道:「這麼容易被看出來了嗎?」 「少年多思春,這話倒一點不假。」 他皺眉,原要開口辯駁自已並非什麼少年思春,但話到嘴邊又吞下去。他跟這自稱是鬼的女子解釋,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 「蘭草!」遠處傳來邵開春的聲音。 「糟了!他真是不死心,怕要跟你跟到死了!」她惱怒道:「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我看除非到你死,我再也沒有機會接近你。你記得,最晚過年前,一定要將它丟到那害蟲去不了的地方,否則我難近身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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