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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我知道你現在安然無恙了──”他痛心道,開始怨恨自己昨夜沒有擅闖尚書府。

  “我是說,我在尚書府除了喝茶、下棋、賞花賞少年之外,沒有其它事發生。”

  好半晌,才吸收了她的話。聶滄溟迅速抬起臉,錯愕瞪著她貌美如花的容貌,她笑意盈盈,確實沒有受到極大創傷的痛,他一直以為她是強顏歡笑──

  “你──沒有──”章老頭兒是好色之人,怎會放過她?

  “沒有,大哥你別忘了小弟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起碼腦子還有點作用,最多讓他吃吃豆腐,摸個手,就再也沒有其它了。”見他仍難以置信,她的唇畔逸起笑。“白天我尚有法子,入了夜,全賴殷戒幫忙。”

  “他?”

  “他──”她遲疑了下,做了個唇形,才再說道:“大哥,你莫要瞧輕他。”

  那少年代她承受?非親非故,怎會甘願讓身子被一個老男人給蹧蹋?那孩子才幾歲呀!

  心裡有對那少年的憐惜,但有更多的慶倖,慶倖譚碔砆並未受到傷害。

  “大哥,你料得沒錯,殷戒正是當年殘殺王公貴族的兇手,他的同夥已死,他一直待在京師不曾離去,直到去年被章大人收藏起來──”她輕聲說道,不讓聲音話出車頭之外。

  “難道他是想要謀刺章大人?”但為何遲遲不下手?

  “他是想要謀刺章大人,下不了手是因父子天性在作祟。”見他詫異,她搖頭苦笑:“大哥,你該知道這些年來靡爛的生活導致淫亂理所當然化,貴族間有一遊戲,比誰弄出來的男孩最俊美,鄉野村姑因此受害,殷戒正是這項遊戲的產物。出生了,卻無人理會,他孩童時曾因家窮被收作孌童,後來逃出。他入尚書府,是想手刃親爹,到頭來卻心軟了。大哥,一個人怎能恨與愛同時擁有呢?”

  這是亂倫啊!父與子搞出了什麼?這樣的孩子又受盡了多少苦楚,就算從此以後活了下去,他身上曾烙過的傷痛永遠不會褪──聶滄溟該悲歎,但等了半晌,殘存在他心頭的還是只有慶倖。

  “既然謀刺不了,他怎會心甘情願地跟你走?章大人已失去你,又怎會願意讓出手下的少年?”他開口問道。

  “因為我聰明啊。”她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如這樣吧,大哥若能說出你如何讓章大人點頭放人,我就告訴你,我是如何說服他們的。”

  他露出掩飾的微笑。“人都救出了,還談那些做什麼?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在敷衍,她聽得出來,也不想再逼問他。他所付出的,必定是連她也會內疚一輩子的東西,倒不如不要知道,省得罪惡感加深。

  天底下,他大概會是唯一一個以為她被侵犯,而執意要她的男人吧。說不感動是騙人,只是很想問他,方才他究竟是在對一個男子求婚,抑或對一名女子允下承諾呢?

  想問他,卻不能問,還是寧願當他以為她是個男兒身;因為她小心眼兒,不甘心自己的性別被人瞧出。

  “我早該明白的──”他喃喃道。

  “明白什麼?”她好奇問。

  “明白你──毫髮未損。”他真是氣昏了頭。她的身子若真被碰過,姓章的怎會不知她的真實性別呢?一旦知道她的性別,大可以殺頭罪來辦他,屆時就無人搶碔砆──

  當時他喪失了理智,是他的錯。抬起眼望著譚碔砆的笑臉,他氣自己的疏失,但只要她平安,這點疏失算什麼?

  馬車一個顛簸,她的身子極輕,往前傾了下,不小心跌進他的懷裡。

  她的臉微紅起來,笑道:“對不起,大哥──”正要爬起,他卻緊緊地抱住她不放。

  他身上的味道再無當年那股腐敗之味,是因為他心中的魔鬼逐漸褪去了嗎?

  “大哥,你的味道真好聞。”她笑歎。

  “若是你愛聞,那麼就讓你聞上一輩子吧。”

  她呆了下,暗自要不動聲色地脫離他的懷抱。他抱得極緊,難以掙脫,她心一慌,正要言語激他鬆手,馬車已停在聶府大門。

  馬夫利落地打開車門,見到的正是這一幕。

  ***

  一個月後,馬夫辭了職,在京師開了間小客棧。

  在往後的四年裡,對他們之間所有捕風捉影的臆測全結束在這間小客棧裡,馬夫義正辭嚴對每個有心人說:“我曾為聶而做事,理當為他們闢謠。”頓了頓,又道:“我在聶而做事,親眼目睹了許多事,如果想知道事實真相,不妨留下用飯吧──”

  §第八章

  謠言似真似假又流傳了四年。四年裡小事不斷,皆安穩度過,只是譚碔砆的美愈來愈驚人,像一朵盛開不凋的花。

  他想摘,頭一遭這麼想要摘下這朵花,卻苦於這朵花的自我太強,只能等待最佳時機。

  “碔砆,你在書房嗎?”外頭傳來輕喊。

  等了一會兒,書房內無人應聲,他輕輕推開門,舉步如貓地走進。

  尚未見到人,就先瞧見地上掉了一張帖子。他順手拾起,帖子是給譚碔砆的。不知是何人邀約?

  這幾年,即使有人覬覦譚碔砆,也礙於他,不敢輕舉妄動。

  “賞花宴?”他略看了一下名單,被邀多是翰林院之人,她一向有所節制,他也儘量不干擾她的社交活動,她參加過大大小小的宴會,這一次應該地無礙。

  他放下帖子,直覺往窗下屏榻望去,瞧見她側躺在上頭小憩,屏榻角落還擱著點心及幾本藍皮書。

  根本無病無痛地無事,卻跟翰林請假。大明朝官俸極少,她一連請了半月假也不怕扣薪,分明是吃定他了。

  一陣春風從窗外吹來,拂動她幾許髮絲。他的手不聽控制,自動撩開她頰上的亂髮,指尖輕觸她細嫩的肌官,心跳快一拍,立刻退開一步,保持距離。

  他自認非貪戀美色,然而每見她一回,總覺心中蠢蠢欲動。

  又是微風吹進,飄進幾朵落瓣,他怕她著涼,伸手越過她,欲將窗子關小。

  花瓣落在她的頰上、唇上,他瞪著她,明知不該,但就是心猿意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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