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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大哥,我聽說聶家兄弟身邊都有一名貼身護衛,我初遇你時,小菫不滿十歲,照理來說,不像是你貼身護衛。」她忽然問道。

  他也不隱瞞,答道:「你想的是。小菫的親爹才是我的貼身護衛,因戰爭而死,他的妻子早逝,我原想帶回他的女兒,認作義女,小菫不願意,堅持承襲她爹的職位,成為我的貼身護衛。」

  「難怪啊──」她沉吟道。

  「難怪什麼?」

  她笑道:「大哥既有心認小菫當女兒,可別因國事而忽略她。她也十一歲了,心事只會藏在心裡,說要當一個爹,不是口頭上說說就是。」

  他畢竟是男人,對於小女娃兒的心事是一竅不通,正要開口問是不是小菫跟她說了什麼,眼角忽然瞥到桌上擺的另一封信,他倏地一驚,拳頭緊握。

  「大哥的弟弟真有趣。」她順著他的眼,也看見了。

  「你看了那封信?」他厲言問道。

  「大哥莫要怪我。我與你結拜數年,未曾拜會過你家人,我只是一時好奇,才發現你的兄弟皆是聰明之輩。」

  「哦?」他緩緩轉過臉,眼瞳一片空白。「怎麼說?」

  「家信主筆者是你十二弟,他年歲應該不大,寫的信像猜謎,一封普通的家書卻充滿玄機,處處拼湊成狐狸無恙,安然脫身。他的頭腦挺活絡的,大哥一直致力於尋找人才,為何不讓他隨你一塊做事?」她的視線鎖住他,無視他伸出手輕掐她的脖子。

  「因為十二不適合官場。」他輕柔說道:「我早該燒了那封信。」

  偏偏捨不得燒。他一年幾乎見不到他們一次面,唯一有聯絡的就是靠十二定期的家書;家書有時普通、有時會透露狐狸王的消息,但十二聰明,一直變換不同的方法讓他解讀,沒想到她懂得。

  「大哥,你又想殺我?」

  「你該明白若讓人知道狐狸王是我兄弟,會帶來我全家殺身之禍。」他勒緊力道。

  「難道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的命可以睹上,但我全家人的性命一有差池,我絕不會輕易饒過。」

  她怔怔望他,未覺呼吸細碎,喃道:「若我有你這樣的家人,今日我何苦走到這一步?」

  又來苦肉計?三年的感情,不是造假,他對她除了憐惜,還有心痛。心痛她的才華,憐惜她女扮男裝,身處這大染缸裡,他還對她有著兄與妹的情感,怎願痛下殺手?

  「你真讓我咬牙切齒。」他猛然鬆手,讓她一時不穩,掉下屏榻。

  他眼捷手快,及時抱住她的腰,穩住她的身子。

  她的臉埋進他的心窩裡,束起的長髮搔過他的掌中,他的心漏跳一拍,她渾身都是香氣,擾騷著他的神經。

  「大哥,你心跳得真快。」

  他連忙鬆開,將她放回榻上,連退數步。

  「什麼心跳得快?你差點嚇死我了。」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心裡頗感訝異。

  「不要讓我發現你背叛我,碔砆,也不要再試圖發現我其它的秘密了。你明白我的,將來若有一日,只要你再阻礙了我,我不會再輕易饒過你。」連燈籠也沒拿,他走進滿天大雪之間,未曾再回過頭。

  譚碔砆錯愕未語,良久才低語說道:「難道是我錯眼?竟瞧見他露出尷尬之意,那樣的表情像──」像不小心冒犯了姑娘家,更像一個短暫失了魂的男子。「莫非他真有斷袖之癖?不,一點也不像呀,這幾年連他的兄弟都沒有我與他來往的密切,他斷然沒有這等癖好,還是他──」發現了她的性別?連想也不願想的立刻否決這個念頭。

  說是她自負也好,就是不願相信她立於百官之中,無人看穿她,沒道理他竟能看透她!

  她抿了抿唇,又喃道:「也許,該為他找個娘子?他的心盡在朝中,連段元澤這個小道收集人,也沒有聽過他的閒言閒語,他這年歲再沒有中意的人,怕一輩子都會孤獨一身。我若好心,確實該為他這個大男人想個法子。他不喜歡,也沒有關係,反正他的心在朝中,妻子得不到他全部的愛,說是繁衍後代子孫的工具還比較貼切。」

  思及此,她露出淺笑,似有算計在眸裡。

  §第六章

  醉仙客棧起了一陣輕微騷動。

  打從店門一開,就陸陸續續湧進了人潮;二樓雅座紛紛客滿。

  「好多人吶,是出了什麼喜事嗎?」賣唱的姑娘才來十幾天,沒遇過高朋滿座的時候,尤其前幾天大雪覆蓋整座京師,上門的寥寥幾人而已。

  掌櫃掐指一算,笑眯了眼。

  「今兒個是初九,又是賞心悅目時啦。小青,待會唱完兩首,你就到二樓去唱,盡你所能地唱,我讓你留在京師最大的酒樓賣唱,就是看中你的歌聲及美貌,別要讓客倌不滿意,去去去。」

  小青見掌櫃難得大聲起來,連忙與拉胡琴的老伯走到樓梯前,聽見鄰近的客倌竊竊私語。

  「來了嗎?」

  「還沒還沒。他不會這麼早來,多半是近晌午才過來。」歎息一聲:「唉,有時候真希望他不要來了。」

  「你這什麼話?你瞧他不順眼,就不要來!」

  「我哪瞧他不順眼,就因為太順眼了,所以才覺得自己心術不正啊!」語畢,二人同時沉默。

  門外有轎停下,下轎的是輕衫便衣的青年。青年身子纖弱,手持搖扇,往醉仙客棧望來,直覺露出笑顏。

  掌櫃連忙走上前,搓手說道:「譚大人,好久不見啦。」

  譚碔砆笑道:「我每月必來報到一回,哪來的好久不見。二樓老位子還空著嗎?」

  「空著,空著,就為等著譚學士,請請!」掌櫃讓小二招呼其他客倌,親自引路上二樓,順便偷瞄譚碔砆身後的兩名男子。

  每月初九,泰半是聶爵爺相伴而來,若無空時,總是段爵爺前來為譚學士打發一些斷袖癖好者,今天相伴而來的另一男子並非「官場四貴爺」中的一名,那麼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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