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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可是,為什麼瞧見他壓抑的熾熱激愛,心頭酸楚又起。

  “你說話啊你!”

  “我……我……”話在舌尖,卻不知道要如何說,說什麼。

  黑瞳赤裸裸地將所有的狂愛流瀉,毫不隱瞞的。“你若有一點點的愛我,那,你就吻我吧。”雙拳緊握在側,一向不離身的長刀留在營地。

  早在她清醒之際,他便已被驚醒。一夜,她像是淺眠,就連風吹草動都能讓她翻覆難眠。他心痛啊,這種心痛是說不出口的,但在她安詳自在的坐在這裡時,心痛卻化為恨怨交錯。

  對她又憐又愛又恨又怨又心痛,萬般激緒湧上心頭,什麼也顧不得了!還做什麼君子!還怕她受不住嘔了血!

  他瞰起眼注視她,像是挑釁,像是等待。

  林中靜默,月間蟲鳴。她遲疑了下,面露為難。

  他冷笑了聲,撇過身去。

  “無赦。”她叫道,忽然揪過他的衣襟,蹦起腳尖,柔軟的唇輕經貼上他溫熱的嘴,來不及感受他的溫度,就覺天旋地轉,吸進的氣彷佛淨是濃烈的惡臭,她暈了暈,滑落他胸前。無赦及時褸住她的腰。

  “眾醒!”他痛喊。

  她喘息,臉色發自,全身發冷。

  “我……我沒事……”她氣若遊絲的,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撐起神智。

  “你當然不會有事,你若有事,我就先拿你身邊的人開刀!”妖野的臉龐流露殺氣,殺氣中是痛苦。

  他們之間真是天與地……天與地的距離要如何拉近?

  “為什麼你……老愛威脅我呢?”她咬住唇,難受的說道。

  “你若不將慈悲流露在外,我又要如何威脅你?你的弱點太多,隨便一抓就是一把,”他摟緊了她,閉上眼。為何頭一遭這麼渴望要一個女人,卻讓他得不到?

  她的臉枕在他胸前,歎息:“我不都已答允要陪著你嗎?我活多久就陪你多久,這不好?”

  “不,我要你陪著我一生一世,該是我活多久,你便陪著我多久,”他的雙臂發狠的圈勒住她,不顧她的抗議。

  要這樣狠狠的抱住她,才能感受到她的生命還存在。

  “我會讓你活下去!就算折我的壽,我也甘願!”他允下承諾,薄怒道。

  他是個可憐的人,可是……心裡有的似乎已非憐憫,而是另一種柔軟敏感的情感。他的話讓她感動不已,她一向是無欲無求,雖喜愛眾人,心頭的情感卻是平靜而安詳的。

  而現在,究竟是他被她影響了,或是他動搖了她的心?細瘦的雙臂不由自主的、悄然的環住他的腰。

  他忽地微微一震,不敢驚動她的舉動,心裡卻在狂喜。這是首次她主動親近他。他俯下臉,輕經磨蹈她的臉頰,喃喃道:“眾醒,眾醒,我的眾醒,你要我如何割捨得掉你,要如何才能讓我每日加劇的情意傳達到你心中?要我怎樣做,你才能身子康泰百病不侵?你可知道,你每咳一回,我的心頭像被割了一刀似的,我要怎麼做,才能讓我得到你?”

  她的眼一紅,合上濕灑的眼珠,心中的五臟六腑立如火燒,環著他腰際的雙臂微微發顫,心口的酸楚再現。

  “生死有命……”她向來都是這樣的啊,對於死亡也不覺害怕,可是現下竟有些恐懼,恐懼她死後,他該如何是好。

  他的情給得太多,多到怕連他的心都給盡了。倘若她一日離別世間,他會成了一個無心人。一個無心之人能做出什麼事?連想都不敢想了。他本就孤獨寂寞,無人愛他,雖是大惡人,心裡撇不開他啊。

  “你在發抖呢,是冷嗎?”他軟語問道,心疼的將她摟得更緊,最好揉進體內,就再也沒有你我之分了。

  “嗯。”她跟進他的懷裡,閉上眼。

  黃昏之後,入了城。

  “頭子,接下該怎麼做?”馬車上,青慈回頭問道。

  “找間小客棧,不要招搖。”往西而行,接著呢?會遇見什麼?他要如何才能知道眾醒的救命符在哪兒?是哪個人或是哪樣東西?該死的冷二!

  “喔……好。”青慈輕駕馬車,經過妓院,忖思了會,露出微笑。今日客棧是間名副其實的小客棧;桌椅有限,酒菜不佳,所謂的上等房也是普普通通,但價錢便宜得過了頭。

  在這安置了下來,吩咐了一桌素菜送進房,無赦牽著她的手,跟著小二進了上等房。

  “兩位……是兄妹?”店小二熱切的語氣讓無赦皺起濃眉。

  “不,不是。”眾醒微笑道。

  “我瞧也不像,那就是……”想了想,一時間猜不出他們之間的關係。朋友?男女豈有朋友之說?

  “是夫妻。”無赦冷淡答道。

  “夫……夫妻?”推開廂房的那一刹那,店小二幾乎滑了一跤,迅速回頭瞧了無赦妖野十足的氣質,再瞧瞧一臉安然自得的眾醒。“真……真像啊。”世間真是無奇不有啊。

  無赦接過燭臺,粗暴的推他出去。

  “你嚇到他了,無赦。”

  “我嚇他?”嗤的一聲。“怎麼?咱們就不像夫妻?”心裡微微不快,卻得強自壓抑。若是以往,管他是誰,直接殺他了事,以泄心頭憤怨。

  “你太凶啦,若是笑臉迎人,任誰瞧了也覺得高興。”

  “我管他人高不高興……”探了探她的額頭,有些發熱,執起她的雙手卻是冰涼,“我讓青慈去請大夫來。”

  “不用了,我睡上一覺就好。”她柔聲道,見他的表情十分憂心,妖野之氣盡褪,脫口說道:“你若拿待我的神情對旁人,那該多好。”相由心生,他的心是黑色的,唯獨對她摻了光明。

  “我為什麼要對旁人好?你先躺下休息吧,飯菜上來了,我再叫醒你。”他彎身,額頭抵著她溫熱的前額,鼻對鼻,說道:“你說,這世上真有天庭?有地府?有牛頭馬面嗎?”

  “嗯。”她星眸瞧著他,輕聲道:“我信。正因有天庭有地府有牛頭馬面,所以世間不公之事終有待雪的一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無赦,你若做好事行善積德,必定能償還過去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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