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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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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醒被驚動的張開眼,也呆了呆,漾起笑容。「是小兔呢。」她伸出自晰的雙手抱起白兔,與它眼對眼,她彎眼笑道:「你在這裡多久啦?」 青慈的石子尚握在手裡,脫口道:「你抓到它了,」 「抓?這世間又有誰能抓得到誰呢。」她的鼻子摩蹭它的,滿心的笑,「它是瞧我與它有緣,便給了我這個機會抱抱它,與它說說話。」 「是……是嗎?」青慈失聲道,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笑容。明明她的話是十分噁心的,他一向不愛聽什麼慈悲或是什麼大智慧的屁話,可是她的笑容就是不由自主的吸引他。 忽地,他又驚叫了一聲,瞪著她身後樹幹上的鳥兒。鳥雖不多,但放眼望去,附近樹上僅有她身後樹上有眾鳥齊聚。 「你要抱抱嗎?」 「啊?我抱它幹嘛。」不如直接烤來吃。 瞪著孫眾醒湊過來的兔子,與它眼封眼,鼻對鼻的。以往不曾有這麼直接的面對面,多半是射中了,就烤來吃,哪管得它的眼、它的鼻。此刻,它的紅眼揪著他,好像用很好奇的目光看著他。 它……只是畜牲啊。 曾聽冷二爺提過,與佛有緣之人,多半是心地良善而普愛世間的人,動物會親近他、山林樹林會環抱他,連地上的土地都甘願為他所踩。 「與佛有緣,又豈只是念念佛經就能了事的。」當時,冷二爺溫吞笑道:「人眼睛不比心眼,偏又愛從眼睛去瞧事物;真正與佛有緣之人,人們不見得瞧得出來,同天下萬物卻能感覺得到。地府有六道輪回,打進畜牲道的多是累積了諸多罪孽,若是能碰上一個菩薩心的人或神仙,能為其祈禱,甚至一句真言也能減去多少罪孽,就算是立時死了,它們也甘願。這世間能到如此地步的人幾近於無啊。」 當時他一句也聽不懂,只覺冷二爺時常說些意深而頗具含意的話。那話,無赦頭子不愛聽,他也不愛聽,更莫說是山寨裡的其他兄弟了。可是如今瞧著孫眾醒,冷二爺的話竟深深浮現在他腦海裡。 她的笑容柔美而溫和,舉手投足間有些與山間融為一體之感,他揉了揉眼,定晴再一瞧,她獨立的坐在那裡,方才是錯看了吧?微弱的陽光灑在她身上,似夢非夢:也許就算有一天他一覺醒來,發覺她原本就是夢裡的人,他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頭子也發現了吧?她本就不像是世間污濁的人。 她含笑放開兔子。它繞了幾圈依然不走,她笑道,揉了揉它的頭。「怎麼啦?是不曾見過生人嗎?這林子裡的動物真地好命,但盼你不必受獵人捕獵之苦,你沒孩子們嗎,快回去吧。」 青慈呆若木雞,見那小白兔磨蹲了她的手掌,便小步跑開了。 「你……能跟動物通……通話嗎?」 她一怔,笑道:「沒,怎麼可能呢?只是家道中落後,人居山間,可能染了一身山野林間之氣吧!人、動物瞧了我,也就不怕了。」她指著小兔跑回的地方,「那兒,我猜有它的孩子們。」 他哼了一聲。「有孩子又如何?瞧我一顆石子擺在手裡,任它挑。瞧瞧看它要挑哪個小孩兒給我打。」 「你又發狠話了。」她抿起唇。 「我還不只會發狠話,還會做呢。」青慈哼笑,「如果說,你有丈夫、有孩兒。遇有危難時,你會舍誰?」 「我誰都不舍。」 「一定要你選呢?」 「我還是誰都不舍。這世間雖然不見得有兩全其美之事,可是只要給我時間,我想,我一定會兩邊皆不捨棄。」她忽然執起他的手,讓他嚇了一跳。 「你……你幹什麼啊?」若是讓頭子瞧見,不要說他立見閻王了,頭身分家都有可能。 幽幽黑瞳凝視著他,顯得有些濕瀝。「你與青仁跟著無赦身邊好幾年,我想你們的背後並非一帆風順,必定有一段說不出的苦。我雖然相信輪迥之說,但也信環境能造就一個人。可是,我更信人定勝天。」 「你……你在說什麼?」難道她看出了他背後的苦?她是神眼嗎?他不像無赦頭子一樣,完全不信鬼神之說,但既然天給了他不公,憑什麼他不能給人不公?」 「你與青仁其實就像是無赦的兩顆心,」 「兩……兩顆心?」 「你好似無赦殘餘的善心,卻帶有一絲的陰影。青仁則像無赦殘暴不仁的邪惡之心,但也有最後一點的陽光。我真盼無赦與你們都能重新再來一次。」 「我們……都是殺人無數啊,難道你就不會想為那些死者報仇?」她的話有點令人作嘔,真沒見過這樣心腸的女人。 「若要報仇,她早就下刀了,還要等到現在?」 「無赦。」她抬起眼,飛禽散盡,對無赦溫婉笑道:「你醒了?」 「我是醒了。」他伸出手拉她起來,目光不轉的凝視她。「你的心沒有陰影,卻也少了一股廉恥。青慈,回去。」語氣中隱約有暴虐之意,青慈一呆,腳步生根。 「頭子……」 「我叫你先回去,是沒聽見嗎?」 青慈遲疑的看了她一下,轉身離開。 「你的菩薩心真好,我愛你的心真苦。我早該知道你想要救贖我,連帶我身邊的人也要一塊就赦。」她的心應該只放在他身上。 明知菩薩心與情愛之心是完全不相同的,偏偏他就是嫉妒了,這嫉妒來得又猛又烈。幾乎推翻了他難得的理智。 多想要她的身體。多想要得到她的心,心裡的這股不安,是因為她的菩薩心腸太高貴,遠遠超脫了人世間的情愛,如果她愛他入骨,他何需吃醋吃得如此憤恨,恨自己的心先迷失了,恨她的心慈悲過了頭……但是,雖然恨,卻捨不得。 「我知道你愛我吃了苦頭……」她歎息。不再有勸他放棄愛她的言語。她並非沒有看見他的執著,就因為他的執著太強烈了,讓她……難以招架,她無從應付。 「就算千刀萬剮,我也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愛我了嗎?」 「我……」她張口欲言,見他眼底激狂的深情,到舌尖的話又吞了下去。若是平日,心裡坦蕩蕩。必可大聲說地想救他,卻不是男女之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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