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是非分不清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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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姑娘。」他隨意點頭,見她松了手,也不再看她,直接走向轎子。「黃公公,回宮吧。」 入了轎子,眼角瞥到方才那名姑娘直往朱紅大門而去。他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她去愛卿府裡做什麼……」 先前與她擦身而過,聞到了淡淡的酒味,再見她懷裡抱著酒罈,難道是哪家的酒家女送酒來? 不必深想,反正愛卿留在京師留定了,他也不擔心,隨轎回宮。 那年輕女子一進東方府,注意到府內不像以前一樣僕役排排站,長廊走來一名青衣勁裝的男子,在看見她之後,臉色一變,隨即很快恢復正常。 「青衣,你認得出我嗎?」她笑道。 「阮……大人說,不必備門房,近日必有來客。廚房內已備好小姐的飯菜,絕對夠吃的。」 她忍不住笑出聲,又掩嘴咳著,見他有些疑惑,她不改爽朗笑道:「不礙事的。大人在哪兒?」 「在當年小姐默文章的那一間主廳……」遲疑了下,青衣在她離去前,說道:「大人說近日必有來客,小姐卻足足晚了半個多月。」 「我有事,就晚來了。」 青衣見她慢慢上了長廊,不似以前動作快又橫衝直撞,不由得暗訝在心裡。 要不是他深知東方非料事如神,他會以為今天來的,是一縷芳魂。 她不徐不緩步進主廳,瞧見熟悉的男子身形正背對著她坐著,支手托腮,狀似慵懶閉目養神。 「皇上走了嗎?把大門關上,今天不見客。」東方非厭煩地命令。 皇上?原來那人是皇上啊。皇上親自來探東方非,可以想見他在朝中的地位不但沒有動搖,反而更加穩若泰山。 她搔搔發,不知道該是為他感到慶倖,還是要為他將來可能會禍害朝廷而感到煩惱。 她先把酒罈擱到桌上,走到他的身後。 聞到酒味的東方非,有些不悅地張開鳳眸。「我還沒到借酒消愁的地步,今天不會有人來了,先把飯菜送上來吧。」話才落下,忽然有抹熟悉的香氣撲鼻,他還來不及詫異,一雙帶點雪涼的小手就已覆住他的眼。 左右手不對稱,左手少了根手指!他心頭驚喜萬分,一掃多日來的低悶,執扇的手不由得緊握。他不動聲色地笑說:「阮冬故,我等你很久了。」語氣微動。 「哈哈,東方兄,一郎哥說你並末相信我死於最後一役,果然如他所料啊。」 東方非聞言,不急於一時答話,覆在小手下的鳳眸帶抹笑意合上,享受她如往昔般爽朗乾淨的笑聲。 過了一會兒,他優美的唇角輕揚,笑道:「你在玩什麼把戲?遮住我的眼,是不想讓我看見你嗎?你是變成男兒身了,還是待在燕門關幾年變成三頭六臂了?」 她笑了幾聲,道:「東方兄,你該知道戰爭是無眼的,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兄弟斷胳臂缺腳的,或者破相的都有——」等了一會兒,看他似乎沒有聽出她的暗示,她只得再明言道:「在最後一役後,我被歸進殘兵裡。」 「你雙手還在,那就是缺只腳了?還是被毀容了?」他帶絲興味地問。 「唔,我四肢健在……」 「原來是毀容了,有多嚴重?」他不改趣意地追問。 「不瞞東方兄說,小妹至今不敢照鏡。」她坦白道。 東方非哈哈笑道:「有趣!原來在你心裡也有美醜之分嗎?我以為在阮冬故心裡,只有太平盛世而已,就連你詐死,我也感到不可思議,依你性子,就算守住承諾與我一同辭官,也會回朝處理完該做的事,絕不會無故詐死。」頓了下,語氣不自覺沉了下來。「你在燕門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東方兄,你對我好瞭解。」她咳了一聲,未覺東方非在聽見她的咳聲時,眉頭攏起。「雖然一郎哥說你會因我毀容而捨棄諾言,不必再來問你,但為遵守諾言,我還是前來問個清楚吧。東方兄,如今你朝裡勢力更甚以往,如果戀棧權力,那我們之間的承諾就此取消吧,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感覺他要說話,她連忙再補充道:「我的臉,實在不堪入目。」 「美之物人人欣賞,這是人之常情,我不諱言我也欣賞美麗的事物,不過,冬故,打一開始,我看中的就不是你的相貌,縱然你貌似無鹽又如何?」忽地用力扯過她的左手,她一個不穩,整個人跌進他身邊的長椅上。 一入鳳眸的是一身雪白的滾邊狐毛披風,黑亮的長髮垂在披風上,無瑕的玉顏如當年所見,只是較為年長美貌,猶如在晉江畔那書生筆下盛開的女子一般。 當年以為那書生美化了心裡崇拜的阮侍郎,如今不得不驚歎那書生的好畫功。 他的視線移向她的耳環,再緩緩下移她披風內微露的羅裙。 「毀容?」 即使她已成為美麗成熟的姑娘,仍不改其性,哈哈大笑,坐在他身邊,道:「東方兄,別怪我啊,這是一郎哥堅持的,方才我說得好心虛呢。不過打我換回女裝時,還真沒照過鏡呢。」 「你義兄以為我一見你毀容,就會放棄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視線緊緊鎖住她,近乎貪婪地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她揚眉,打開酒罈,不以為意地說:「一郎哥是為我好吧,他總覺得你太有心計,如果你嫌我貌醜,那你這種人不要也罷,哈哈,我是無所謂,東方兄,要來一杯嗎?」 她不只笑聲如昔,就連豪爽的態度也一如往常,實在枉費她生得如此美麗。 東方非接過她遞來的酒杯,道:「冬故,為何你至今才來?」讓他幾度以為自己錯料,以為芳魂永留燕門關。 「懷寧陪我沿著晉江一路回京,中途多點耽擱,孫子孝果然沒令我失望,能看見不會再害死人的晉江,我真高興。」 東方非聞言,終於揚聲大笑:「果然是戶部侍郎阮東潛的性子,阮冬故,你裝死裝得真是徹底啊!」 「既然徹底,那該沒有破綻才對,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語畢,輕咳一聲。 東方非聽她聲音時而清亮時而無力,又見她玉顏有抹不自然的蒼白,心裡微帶疑惑,卻沒有問出口。他道:「阮冬故的命像石頭一樣硬,還沒來得及見到太平盛世,怎會輕易服死?再者,你的一郎哥作戲十分入神,可惜,有一點他沒有做出來。」 「哦?」她被撩起興趣,問道:「一郎哥反復佈局,連我都要以為阮冬故是真死了,他到底是哪兒讓你看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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