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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雙頭馬車,紅漆車輪,車身帶金,上有貴族標幟,京師裡是誰來管這工程?明明冬故將“貪污錢”原封不動往上打通關節,皇城裡也有東方非在撐腰,為什麼會有朝官千里而來——

  阮冬故立刻張眼,一看馬車,脫口:“是東方非!”

  “東方非?”鳳一郎縱然天生智慧,一時也猜不出東方非的目的。京師國丈權勢因道士曹泰雪而擴大,朝中官員牆頭草,紛紛投靠國丈,東方非理應在京師保住他的勢力,不是嗎?

  “能在這種難走的道路上搞這種花樣,怕也只有一個官了,是不?一郎哥。”她哈哈笑道,迎風走向馬車。

  鳳一郎古怪地看她一眼,與懷寧雙雙跟上。

  車夫將車門打開,出現的果然是一年多沒見的東方非。

  “下官阮東潛真是該死,不知首輔大人千里而來,有失遠迎,請大人降罪。”

  東方非哼笑,在馬車裡注視她良久,才懶洋洋地朝她伸出手。

  她有趣地看了他一眼,阻止鳳一郎跟懷寧上前,笑著伸臂讓他扶住。他視若無睹,反而握住她的右手下了馬車。

  阮冬故沒在意他的親熱,眼角覷到車內似乎還有名女子在。

  “阮侍郎,這工程,你真是盡心盡力啊。”

  “下官只是盡本份而已。”她垂下眸微笑道。

  東方非看她較之去年,更顯沉穩。他目光隨意掃過未完成的工程。這段區域只是工程中的一小部份而已,放眼所及不是濤濤江水,就是成群工人在搬運重物,滿地的瘡痍難以入目,實在難以想像她一名弱質女流在這種地方待了兩年之久。

  “大人若需要巡察,請讓下官陪同。”

  “讓你陪同,好聽你詳細說明工程的進展嗎?你只是個戶部侍郎,不是工頭啊。本官早在你送達京師的公文裡讀個一清二楚。”

  阮冬故展笑道:“首輔大人能過目,那是下官的榮幸。”

  東方非看她今年更加圓滑,不由得鬆開手,露出謎樣的詐笑,道:“阮侍郎,本官一向喜歡送人禮物,你說,今年本官會送你什麼禮呢?”

  “原來大人是專程送禮,下官真是誠惶誠恐……大人今年送的是一把黑扇?”她揚眉,渾然不在意,

  “哈哈,扇子豈能代表你性子?本官聽說你原籍常縣,十年前常縣患災,走的走,留下的也只對十五、六歲的你有個印象而已,你曾住在阮臥秋家裡三個月,後而進京趕考,是不?”

  阮冬故聽他專程前來,專提起陳年舊事,不由得暗自戒備,點頭道:“下官確實在阮臥秋家裡住上三個月。”

  “那麼,阮府的人,算是最後見到還沒進京前的阮東潛了?瞧我為你帶來誰?阮家總管,你出來瞧瞧,這個阮東潛可是你最後見到的那個少年阮東潛?”

  阮冬故聞言,頓時失去從容,迫不及待地抬頭看向從馬車出來的女子。

  女子約三十八、九歲,相貌清麗中偏俊,一身商家女服,她一見到阮冬故,便難以掉開視線。

  “鳳總管!”鳳一郎忽然上前喜聲:“果然是你!數年不見,你還是一樣沒變,你還記得咱們嗎?我家大人曾借住阮家數月苦讀——”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東方非喝斥,銳眼轉向阮家總管鳳春。“你看清楚了?在你眼前的是誰?”

  鳳春嘴唇抖了抖,與阮冬故激動又直率的眼眸相望許久,才眼眶泛紅,低聲說:“這是我家……我家少爺曾大力誇證的阮東潛。”

  “你可要看清楚了,阮東潛也有二十五了吧?你眼前這個阮東潛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若是錯認,你也算犯了欺君之罪,你懂嚴重性嗎?”東方非沉聲道。

  阮冬故瞪著他,秀容流露怒氣。“大人,你還在懷疑下官的身分?”

  “這倒沒有。打你默寫文章後,本官就『深信不疑』你的身分,可你要明白,你負責的工程由我關照,自然有人會以為你是我的人,如果他們要找你麻煩,不把你逼上誅九族的絕境,怕也難泄他們對本官的心頭之恨,本官當然要詳加確定你的身分,也好讓阮家的人明白事情輕重,免得到時他們無故否認,連累本官。”

  阮冬故聞言,立即明白了他話中含意。原來他親自帶鳳春來,是要鳳春親自看過她,將來好能圓謊……當初,真沒瞞過他嗎?

  “大人。”鳳一郎在她身後輕喊。

  阮冬故回神,迎向鳳春,拱手輕笑道:“鳳總管,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吧?”平日的爽朗不復見,只留孩子氣的靦腆。

  鳳春不舍地看著她俊中帶美的臉龐,哽咽道:“別來無恙,阮大人。當日我家少爺一直等你報喜,哪知你就此沒了消息,咱們還當你是忘恩負義之輩呢。”

  阮冬故扮了個鬼臉,淘氣笑道:“是我忙著公務,忘了跟大……阮兄報喜。”忽而見鳳春流下淚,她暗叫不妙,以為久別重逢讓鳳春失態,才趕緊要再搭腔,鳳春忽然握住她抱拳的雙手。

  “一路上我聽首輔大人提過,你的左手……”輕輕撫過那原該有第五根手指的缺角,鳳春顫聲道:“怎麼會弄成這樣?”

  “哈哈,小事一樁,鳳春你可別哭。”她不好意思,索性摟鳳春入懷。她的個頭還小鳳春一點,看起來像是少年抱少婦,有點不成體統。

  “大人,孤男寡女,這舉動對鳳總管名聲有損。”鳳一郎輕聲提醒。

  “這倒是。孤男寡女相擁,對誰都不好,阮侍郎,你對男男女女都一個德性啊,哼,你瞧這是什麼?”東方非令青衣拿出幾張紙來。

  她一頭霧水接過來,上頭歪七扭八的字比她還醜,不,這根本不是醜,是……

  “是畫?一層一層的方塊,七層?大人,要解謎嗎?”隨意翻到下一張,看見好幾個小人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上頭有個太陽,最左邊有個醜八怪,跟她一樣少了一根手指頭,躲在看起來像屋子裡的方格裡。

  “本官在離京之前,特地要青衣上你的租屋,瞧瞧有沒有需要順道帶過來的東西,他在桌上發現這玩意,你明白是什麼吧?”

  阮冬故原是一臉迷惑,而後恍然大悟,欣喜若狂。“是他們!對!東方兄,是他們沒錯!一二三四五六七,我聽見有人叫他七哥,七層,他必叫程七!”她小時跟懷寧貪懶不學字時,遇見不懂的生字就乾脆塗鴨!那些見不得太陽的人沒學過字,幸虧她看得懂啊!要不然豈不錯失!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東方非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先行上車。“進來吧,本官有話對你說。”

  “等等——”鳳一郎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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