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是非分不清 | 上頁 下頁


  阮冬故深深地再看他一眼,視線移向他銀中帶黃的發色,點頭輕說道:“一郎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鳳一郎暗籲口氣,注意到她不管動作或者神態,甚至說話語氣都像是個英姿颯爽的小少年,不由得擔心道:“你再這樣下去,將來……要怎麼出嫁?”有哪家好男兒會討一個男孩子氣的姑娘當媳婦?

  她哈哈大笑:“誰說我一定得嫁?就算沒人要,嫁給一郎哥或懷甯我也不討厭啊……”赫然發現原本在裝睡的懷寧跪奔到三步遠外,再一轉頭,瞧見鳳一郎故作無事地東張西望,兩人好像避她如蛇蠍似的。她一頭霧水,問道:“一郎哥你們在搞什麼?”

  “……沒,沒什麼。”鳳一郎勉強笑著起身。

  “好啦,你們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員,明天不用戶部報到,我可不一樣,一郎哥,一塊睡吧。”

  鳳一郎當作沒有注意她那句“一塊睡”有多曖昧,只道:“是啊,冬故,從今天開始,你睡床上,我跟懷寧打地鋪。”

  “不成不成,禮不可廢,你是兄長,當然得睡床嘛。”她得意地笑著。

  “禮是不可廢,但正因我是兄長,兄長的命令你敢不聽嗎?”鳳一郎平靜說道:“我才當上你的大哥,如果你不聽話,我這種兄長形同虛名,還當什麼大哥?”

  “啊……”笑顏楞住。沒料到一郎哥會反將一軍,她認栽了,她最怕的就是一郎哥跟天下所有的聰明人。“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跟一郎哥一樣的聰明……”她咕噥地爬上床。

  懷寧熄了燭火,將長劍放在身邊後,面無表情地跟新認的結拜大哥共睡一鋪。

  ***

  一般而言,每日早朝過後;六部官員與都督府的職官聚集在千步廊上,以東方非為首,他一進禮部朝房,其他官員就可各自散去。

  今天官員個個臉色古怪,在千步廊上等了又等,東方非就是不進禮部。百官微微惶恐,尤其見他神采駿發,就怕誰又被他相中了。

  “首輔大人,昨晚的壽宴不討您歡喜,下官今天恭請大人再過府一次,這一次一定讓大人滿意——”戶部尚書連忙上前,低聲下氣道。

  “尚書大人,你告訴我,世上誰的生辰能有兩次的?再說,你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能想出什麼精采的戲目討本官大悅?”見戶部尚書老臉惶惶,東方非也不放在心上,一一掃過千步廊上的年輕官員,個個都朝他諂媚地陪笑;這種笑顏他遇得可多了,即使不記得誰是誰,他也能確定沒有外地來的官員。“尚書大人,你可知道最近有什麼外地的官員調進京了?”

  戶部尚書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他。

  東方非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算了,當本官沒問吧。”

  “不不,大人,下官想起來了。今天戶部就有一名外地侍郎來報到……”話未完,忽然發覺東方非一雙漂亮的丹鳳眸抹上陰毒的光彩。

  “那是誰?”東方非語氣興奮,不必驗明正身,就能知道站在戶部朝房前的官少年,正是昨晚的“救命恩人”。

  那少年俊容生得好秀美,雙眉似月卻有英氣,目如朗星,唇染柔軟桃彩,膚色健康而白晰。乍看之下,這名少年雖微有稚氣,但光風霽月,令人很有好感。

  如今這少年正像頭吃人小老虎似的瞪著他。為什麼?

  “那是阮東潛。大人,他就是下官說的,今天剛上任的戶部侍郎……”

  東方非聞言心頭大喜,走到渾身敵意的少年面前。他笑顏滿面,道:“阮侍郎,我一直在等你,你可知我是誰?”

  阮冬故定定注視著他邪氣陰險的丹鳳眸,想起一郎哥的千叮萬嚀,她不情願地作揖道:“在朝為官者,誰不認識大人?大人乃皇朝首位內閣首輔兼任禮部尚書,另有三品官位、從一品的少師少傅之位,加以特例的封爵賜府,東方非名聲之響,簡直如雷貫耳!”說到最後多了抹忿恨之情。

  這聲音清亮又精神,果然是昨晚少年的悅耳之聲,只是這一次,好像多摻了點怒意啊,東方非暗喜在心頭,笑道:“你這是在拍本官馬屁,還是在暗諷本官?”

  “自然是拍馬屁了,下官一向不懂得拐彎抹角的諷刺。”她倔道。

  東方非哈哈大笑。這小子不只相貌細緻,連穿在官服下的身骨也偏纖細,這樣弱質的身子、這樣的玉面,竟敢直視他,敢當著他的面流露出正直又積極的氣勢。

  他為官多年,這種人他見得不少,通常不到一年就成了一副藏汙納垢的臭皮囊,他好想磨一磨這阮家侍郎啊。

  思及此,看著這少年如芙蓉般的玉顏,他難掩心跳加快,笑問:“阮侍郎,我怎麼看你,都覺挺眼熟的。不,其實打方才見到你,我就覺得你的長相神似本官的故友。”

  “故友?”

  “前任都察巡撫阮臥秋,聽說他是你的遠親,生得相像不意外,就不知你倆的抱負是不是一致了。”

  阮冬故哼了一聲,朗聲道:“阮大哥的確是下官遠親,他是下官最服氣的都察巡撫。下官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為第二個阮臥秋,察民情,體恤民情,為民申訴所有不平之冤!”眸瞳微眯直視著他,清楚地說道:“除去皇朝內一切的腐敗,讓本朝成為真正的太平盛世。”

  東方非聞言,點頭笑道:“你的志向真高,這些話我聽過不下百次,可從來沒有人做到過,連本官的故友阮臥秋都不曾做到,本官對你很是期待啊。”見阮冬故用力瞪著他,他微微俯下俊臉貼至阮冬故的耳畔,低聲笑說:“你到現在還認不出我嗎?”

  她聞言,怔了怔。

  “你行事粗率,說話耿直,為官之道學得不夠透徹,怎麼能當上戶部侍郎呢?想必是你背後的軍師用盡心機才拱你上這個官位。你若有心跟我鬥,哼,別說你軍師鬥不過我,我要讓他向著我,讓你孤立無援,那也是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一郎哥才不會投靠這種狗賊!阮冬故暗暗咬牙切齒,拼命忍著氣,說道:“大人,下官怎敢跟你鬥呢?”

  “在你眼裡,本官算不算是朝中毒瘤?”他失笑:“你連點情緒都不會遮掩,嘴裡說謊又有誰會信?對了,你的『將進酒』背熟了嗎?”

  阮冬故又是一陣錯愕。

  他又是搖頭又是仰頭大笑,笑聲令百官面面相覷,不知所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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