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妾心璿璣 | 上頁 下頁
三十五


  但實在瞧不出七哥來又有何用?成天在那超渡花魂,簡直跟廢物沒兩樣!

  “喔。”

  “瞧你還回不過神的樣子。大武、朝生,還有七哥的護衛都來了,是來保護你的,你大可放心,沒人敢傷你一分一毫。”他瞧了一眼她頸上的傷痕,默不作聲了好一會兒,才說:“至少,將來是沒人敢傷你了。”

  他的語氣相當憤慨,幾乎隱藏不住情緒。不得不說,她是很感動又覺熟悉,在聶府才待短短幾個月,就已經這麼習慣他們說話的方式,但疑問一個接著一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呢?”

  他的笑容有抹邪氣。“你姓章,不回來這兒,能去哪呢。難不成投靠張家還是李家?”

  “我寧願我只是個秦璿璣。”她抬眼,遲疑了下:“你三哥好嗎?”

  “這個嘛──”他沉吟了下,見她開始蹙起眉,才故作玄虛:“三哥他啊,少了一個丫鬟,還不就是那樣,易怒易燥的,偶爾頂著一片火罵人。”

  是這樣嗎?她掩不住失望的。對他來說,她就真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嗎?他的腿可有讓聶家老六看過?有沒有按時用飯呢?

  “章家也算有好玩的地方,等我回去了,也要四哥給我弄一個像這樣的人工湖泊,雖然深,但清可見底,旁有楊柳樹,最後再建個樹屋。”

  “這是我娘淹死的地方。”

  “嘎?”聶元巧驚叫一聲,連忙把手抽回來,猛往身上擦。“璿璣丫頭,你嚇人嗎?”

  “是不小心或者有人謀殺都已成謎。”她靜靜說道:“她的屍首就浮在湖面上。章家就是如此,能乾乾淨淨活著出去的幾乎沒有了,等明兒個五娘便會將這裡填平,她以為她想要的東西藏在這裡。”

  聶元巧沉默了會。他的生活裡可沒有這麼可怕的事發生過,平常兄友弟恭,雖然三哥時常向他咆哮,七哥誦經的聲音讓人發火,但何時有過家人內鬥的情況發生過?是未見完璿璣的所有妹妹們,但就見過的幾個,實在令人沒有信心再往下看去。難以想像像她這樣良善的女子會出於章家,若不是三哥的吩咐及對璿璣的情誼,待在這裡多一刻都覺弄髒自己。

  他拍了拍她的背,認真說道:“你若當我是弟弟,那麼我就當你是姊姊。以後三哥要罵我,你可要擋在我面前,為我說好話啊。”

  “啊!”才要開口細問,章鳳珠突然一路從斜坡上殺下來,氣喘吁吁的。

  “你們在聊什麼?”她大聲問,懷疑地在璿璣跟元巧間來回看著。

  “奴才剛剛見到大小姐有點不舒服,所以過來瞧瞧。”聶元巧苦著臉,作嘔的把噴到他臉上的糕點屑擦一擦。

  根據他的觀察,這一家人笨又貪錢,只會耍狠,真想看看她們的下場如何。

  “是這樣嗎?”章鳳珠不太相信。“我怎麼沒看過你?”

  “奴才剛進章府做事,鳳珠小姐。”他露出潔白的牙齒,閃閃發亮,雖然臉若黑炭,但漂亮的輪廓明顯可見,他的眼睛閃啊閃的,章鳳珠臉一紅,不由自主的垂下頭。

  這孩子將來再大點,只怕要讓許多人家的父母擔心。璿璣咳了一聲,掩去唇畔的笑花,心頭備感溫暖起來。他的出現縱然還是謎,但知道章家中尚有她所信任的人,那就夠了。

  聶元巧朝她促狹的擠擠眼。“大小姐還是不舒服?瞧你咳的,還是趁早回去休息,要是半夜咳醒了,說不定會遇見鬼呢。”

  “鬼?”章鳳珠驚聲尖叫,差點震破了元巧的耳膜。

  “鳳珠小姐不知道嗎?前幾天我半夜上茅房,瞧見了一抹白影在附近飄啊飄的,還有青色的火球──”

  璿璣微微一笑,任元巧在那裡說得天花亂墜,嚇得鳳珠連連失魂尖叫。

  她凝視一片清澈湖泊。再度回到章家,從無心到有心,從鬼門關回來的那一天起,她便開始計劃。她並非不能為,而是不願為,不願自己的心被弄髒,但現在,──髒了也無妨,是五娘逼的。

  如今,第一件事就是將這人工湖給填平,讓它千年萬年都不再有女人在此枉死。

  ***

  又是惡魘!

  她猛然張開眼睛,混沌的神智被嚇醒,映進眼簾的是一片黑暗。燭火滅了嗎?每晚睡前不滅蠟燭,任由它燃盡,她不怕黑,只怕有人忽然進來。現在是幾更天呢?今晚月色全無,捉摸不定現下的時辰,也睡不著了,便摸索起床。

  書被五娘收盡,怕也被她翻盡了。她以為鑰匙藏在裡頭,她要走自然是帶走了,哪裡還會留下呢?

  她的臉頰有些發熱,是下午吹的風吧。困盹的眼在黑暗裡瞧不見什麼,往桌上摸索一陣,才摸到了打火石跟備好的蠟燭。

  點燃後,屋內淡淡的光影,映出桌上一迭紙張──

  “啊?”她的《璿璣記》不是收起來了嗎?怎麼還放在這裡?她四處張望,門窗皆是緊閉的,難道是自己記錯?

  她遲疑的回到床鋪上,才爬上床,忽然有只手臂攬住她的腰,她直覺脫口要叫,卻被人捂住了嘴,整個人往床內側拖去。

  “小心晚上遇鬼呢。”下午元巧別有用意的言詞滑過心底,對方的氣味就飄了過來,她睜圓了眼,掙扎的往上看。

  “是我。”

  她拉下他的手,發顫地脫口:“聶封澐?”

  “你以為還會有誰爬上你的床?”

  她怔愣,雙手摸上他的臉龐。“你──你怎麼來了?你──你的腿呢?不是──不是還不能行走嗎?”

  “你猜。”

  “你──怎麼到這兒的?”急急忙忙把手移到他的雙腿上上下下的撫摸,卻摸不出所以然來,是好了嗎?有可能嗎?

  “你究竟想摸我哪裡?”他抓住她的手。

  一天的驚喜一個就夠,卻連來了好幾個。

  “我──還在夢裡嗎?”

  “你只會作惡夢,而你以為我就是你的惡夢?”

  “不──就因為是好夢才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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