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妾心璿璣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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璿璣微笑。「你愛吃就吃吧。」 「謝謝姊姊,我就說姊姊最好心呢,咱們姊妹裡頭,我最喜歡的就是槐安姊姊了。瞧你成天躲在屋裡看書,會悶死人的,我今天就是特別帶姊姊出去走走的。」 「我的書全給五娘拿走了。」璿璣漫不經心的說道。 「是──是嗎?」章鳳珠的眼睛微微飄移了下,擠笑道:「五娘也真是的,又不識字,拿書過去又沒用。」 「拿去作研究了吧。」她莫測高深的說:「你平常最懶得動了,真有心陪我?」 「那當然!」她拍著胸脯保證。「我連馬車都準備好了呢。」她激動的咧嘴笑道。好幾次邀槐安都沒成功,這回五娘會給她什麼獎賞呢?給她許配一個供她吃不盡的男人嗎? 璿璣靜靜的拭去臉上她噴來的食屑,說道:「我可沒打算出去呢。」 「槐安!你答應要出去的,反悔了嗎?」 「沒,我沒反悔。只是我不想出府,我在府裡走走就好,鳳妹陪我吧,省得五娘擔心。」 「只在府裡走走?」五娘的吩咐可不是這樣的。「那多不好玩!咱們可以到外頭玩啊!」 「外頭可沒啥好玩的。」 「好玩的可多了──像──像你失蹤前曾經去過的地方啊,我──我也很想去呢。」 「我只想在府裡走走。」她不容反駁的說道。 章鳳珠拿著雞腿的手僵在半空中,圓圓的眼睛瞪大如銅鈴。這是槐安嗎?以往的槐安只懂埋首書堆,平常看她不知在寫些什麼,只覺女書呆一個,但現在似乎有所不同了。槐安看似溫馴,話也不多說幾句,可是現下──她咽了咽口水,將目光調開。 「我──我去問問看五娘,你等等我──我去去就來──」她倉皇而逃,究竟是槐安今非昔比,還是以往她的本質就是如此,卻從未表露過? 槐安漫不經心的推開窗子。這三個月來能走動的範圍就只有在院子裡,就算能到府裡其它地方走走,她也不甚願意。 她隨意掃了一眼,除了附近監視的家丁外,還有方才那名送飯來的家丁在砍柴──她輕輕呀了聲,連忙撇開目光。 天氣已轉涼了,那家丁卻赤著上身砍柴。她將窗關上,不知聶封澐如何了?聶家老六可有醫治好他的雙腿? 他的家族史似乎頗為有趣,兄弟間情深似海,而她的家族只是一堆爛泥,連個知心人也找不到。她沉思了會,回到桌前攤開紙張,繼續寫起《璿璣記》。 *** 章家,是一塊氣味穢亂之地。 除去五娘外,章老頭其他名媒正娶的女人皆死於非命,或以上吊或以在章家女人內鬥之下被迫自盡,不管哪一天死了哪一個女人,始終沒有人過問。 他在世時,百無禁忌。即使六十歲之身依舊縱欲過度,不但買妾,還在章府建屋藏男童,搶家丁之妻,毆死家僕而無罪。章府幾乎就像是一個封閉的國家,他是個皇帝,而他死後,淫亂風氣未曾稍減,在章家無王的情況下,章五娘成為掌管章府的主子,她拋棄了原先的賣油郎姘頭,光明正大的另找了一名年輕男子。就因為如此,所以那名賣油郎將恨轉到她身上,欲殺她而洩恨嗎? 她曾經看過五娘買來的年輕男子,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幾乎能當五娘的兒子 兒子──也許是搶人妻女的報應,她爹並沒有留下任何的男丁,只有七個女兒;而七個女兒其心各異,自幼身處這樣的環境裡,近墨者黑,多少都有她爹卑劣的行事作風。 她的體內也流有章老頭的血,遺傳了他邪惡的心思。若不是她吃齋念佛的娘親將她帶在身旁教養,也許今天會跟嫻如、鳳珠一般。 「姊姊──你──你在笑什麼?」章鳳珠有點緊張地問。 「我在笑嗎?」璿璣摸摸唇,唇是上揚的。她揚眉:「那我就是在笑了。我在笑,現下我才發覺我真是爹的女兒。」 「你──你又在說笑了。」她乾笑,胖胖圓圓的可愛食指隨意指了下人工湖泊。「姊姊,你要來我陪你來了,這裡有什麼好瞧的?我天天向五娘請安,都得經過這裡的,是不是有哪裡比較特別呢?她的眼睛稍稍又飄移了下。她就是不懂為何五娘答應槐安在府裡逛,還要她一一把地方記下來。 「小姐──」忽然有名家丁插了嘴。「廚房送來糕點,奴才就放在弄月亭裡。」 「咦?什麼時候廚房這麼懂事了?」一聽見有糕點,肚皮就在打鼓,腿也覺得酸了。她咽了咽口水,在任務與糕點之間掙扎了好久,她困難的開口:「姊姊──你,你不會去太遠吧?」 「我就在那棵楊柳樹下坐一坐。」 「好──那──那我先去亭裡歇歇。」才說完話,她拔腿就往坡上的弄月亭跑。 找她來探鑰匙下落是找錯了人。璿璣沒再看她,就在楊柳樹下找了塊地方坐下。 「大小姐不開心?那奴才來說說笑話好了。要說什麼呢?說個丫鬟私逃的故事好了,欸,那可苦了她的主子們了。」 活潑耳熟的男聲讓她抬起頭。又是一個陌生的家丁,年紀很輕,黑炭似的臉,眼如璨光,露齒而笑時十分似曾相識── 她脫口低叫:「元巧!」 「是我是我。」他俊美的臉露出苦瓜似的表情。「我真扮得不像嗎?連章家小姐都認不出是我呢,你一眼就認出我,我好傷心好難過唷。」 「真是你嗎,元巧?」她不敢置信,伸出手摸了摸他漂亮的臉龐。 「就是我,天下獨一無二的聶元巧。」他的臉色正經了些,柔聲笑道:「瞧你要喜極而泣似的,見到我,真這麼高興?」 豈止高興!若不是男女有別,真想抱抱他,確定他是在這裡的。以往往聶府裡他三不五時的冒出來,當時只覺他這樣的少年活潑而有趣,回到章家來,越發的想念聶府的一切,即使是親姊妹也得彼此鬥上心機,這樣的生活令人生厭。 「這笑,才是璿璣丫頭的笑嘛。這幾天我聽人說,你老笑得不開心,活像戴了面具似。」看了她吃驚的表情,元巧回頭看了一下涼亭的方向,見那名家丁比個手勢,他便大剌剌的在她身邊坐下,彎身撈起湖水潑灑,說道:「早幾天前,我就混進來啦,是你成天關在房裡,才見不到我。瞧見對面那個老弄花圃的家丁沒?那是七哥,正忙著處理花的屍體,現下你只瞧見他的背影,沒關係,改天你只要聽見成天把菩薩掛嘴上的傢伙就是他了。」沒說出口的是,唯有三哥才能拖得動七哥這個「出家人」,要他潛進紅塵簡直比登天還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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