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乞兒弄蝶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那身著夜行衣、遮住面容的人冷笑一聲,一把匕首在月光下閃著陰冷的寒光。

  不須靠言語也知道他想幹什麼了。

  弄蝶用力吞了口口水,也不知這富海死到哪兒去了!裴穆清不是命令他不可離開她半步嗎?如今是溜去哪了」也不先通知一聲……看來,只好靠自個兒啦!

  她眼見他正一步步地接近她,顫聲問道:「你可就是那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魔?」

  那黑衣人倒也不說話,只是揚起匕首,朝她迎面砍來。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殺人啦!」弄蝶那腳底像抹了油似的,溜得可快了!現在再顧著什麼蓮步的話,小命可就不何了!當下,她就一溜煙地跑開了,只見她一會兒靈巧地閃躲,一會兒又拿花盆丟他,眼見就要逃出院子。若是出了裴完園不定還會有一線生機,可以喊人來救她——可惜她想得太入神,一個不注意,腳下給花盆一絆,硬是摔了一跤,扭傷了腳踝。

  「哪裡逃!」黑衣人冷笑數聲,一把匕首眼見就要揮了下來。

  「什麼人!」剛進裴園,富海便大聲喝問,接著立刻從靴裡抽出一把短劍,迎上前去。

  可惜這富海學藝不精,沒兩個就給打得節節敗退,對方一個刀柄便敲昏了他的頭。那黑衣人回頭一望,弄蝶正拿著木棍沖上來拚命。

  「該死的你!別以為有刀子就能打贏我裴弄蝶!你若敢傷我半分,裴穆清可不會放過你!」就盼能藉此嚇退黑衣人。

  但她失望了。那黑衣人一刀揮來,她的木棍立時斷成兩截,就連想逃也逃不了。此時聽見園外人聲鼎沸,才要張口求救,背後一陣劇痛傳來,讓她驚叫出聲。模糊之中,瞧見這黑衣人拿著沾血的匕首又要朝她胸前刺來,她想阻止欲阻止不了,眼看著就要死於他的刀下了,但她可不甘願——才跟裴穆清相處沒幾日便又要天人永隔了,說什麼她也是不願意的!憑著一絲殘念,她用雙手去緊握著刀刃,就是不讓它砍下來。那黑衣人開始慌張起來,看著那園外即將沖進來的人們,一個用力,硬是將刀鋒自她血淋淋的雙掌中抽出來……

  這下她再也支撐不住了。

  一個昏厥,她就此人事不知,再也無法顧及自個兒是上了天,還是下地獄?若是能再見上裴穆清一面,那該有多好!該有多好……

  好熱!

  這是弄蝶的第一個意識。在她模模糊糊的意識中,感到自己四周有大片閃爍著七彩顏色的紅霧,有紅,有綠,也有黑,拚命地在她眼前閃著。她想要伸手抓住那些色彩,手臂卻出奇的沉重,重到那掌心發疼發燙,實在耐不住,嘴巴拚命地嚅動著想要求救,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種痛苦像是有人拿了塊大石硬壓在胸口上,尤其灼熱滾燙的背部像要燃燒起來似的,疼得她想求救,疼得她想呐喊,可是她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她使力想睜開眼瞧瞧到底發生了何事?她怎會如此難受?偏偏那眼皮像是黏住了似的打不開,眼前盡是七彩的顏色在飄浮著,那火燒似的熱也慢慢從背部蔓延開來,連她的頭、臉、身子都像是在火刻城,受盡那火燒之苦。

  誰來救救她?誰會來救她?相處十餘年的爹爹早頭也不回地走了,如今可沒人憐她、愛她!她什麼親人都沒了,從今以後就要孤零零的一個人獨自活著,沒人掛念她,沒人疼惜她——她是要死了嗎?凡是人將死前都會這般痛苦嗎?口不能言,眼不能睜,就連全身也疼得難受得緊……可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她想見裴穆清,很想很想!一想到裴穆清,她就忍不住流下了淚——模糊中,似乎又聽見了怒吼聲,而且響亮得很,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好像就在她的耳邊。偏偏她就是睜不開眼睛,沒多久又昏睡了過去。

  等到再度有意識時,灼痛的背似乎已經好多了,整個身子也不再如火烤般的難受。而她也感到臉上有種冰冰涼涼感覺,像是有人在撫弄著她的臉蛋似的,繼而一聲痛苦的歎息傳進了她耳邊,就不知那人是誰。

  這幾日,她忽睡忽醒的,總感到有人一直陪在她身邊,而且還是同一個人。是誰待她這般好?竟定時拿些不知什麼東西朝她背部、掌心輕輕柔柔地抹著。這一抹,背部與掌心的灼熱疼痛也就沒有那般難受了,且有一點涼涼的,讓她更加容易入睡,而這好心人仿佛知道她什麼時候渴極,什麼時候難受,總會即時拿來冰涼的東西輕沾她唇角,讓她舒服些。她簡直感激死這好心人了!巴不得立刻就睜開眼看看他是誰,並朝他跪地叩拜。須知打從幼時起,她就不曾受過這般憐惜的對待,就算是她老爹也會在她不舒服時將她踢出破廟,叫她去乞食,因而更加凸顯這人待她實在是好!但她也想念裴穆清想念得緊,倘若有他在……倘若有他在,不知有多好——昏沉中,她又懷著這念頭沉沉睡去,而那好心人還在輕撫著她的臉蛋呢!

  這日,不知是啥玩藝驚醒了她。總之,那本來難受得要死的身子竟感到舒服起來。她用力地睜開眼,小打了一個哈欠,靠在暖暖的枕上,竟也有一絲不舍——不過,那可是在看清楚一切情況之前的想法。

  她眨了眨眼,注意到這個枕頭還真是奇怪——她整個人都趴在這結實的「枕頭」上,而這「枕頭」則是坐在床沿,上面還穿了件藍色的布衫……

  藍色的布衫?

  她猛地抬頭,卻無巧不巧地撞上了個東西。但她並不覺得疼,實在是因為有更大的驚訝讓她來不及感到這股疼意。

  「怎麼你也在這兒?」她脫口而出,有氣沒力的。

  這暖枕不是裴穆清還會有誰?

  裴穆清揉著被她撞疼的下巴,蹙起眉道:「難不成還會有別人在這兒?瞧你說話沒氣沒力的,怎麼力量倒挺大的?」

  她的臉紅了紅,這才發覺原來自個兒還一直趴在裴穆清身上,本想離開他的懷抱,卻不料扯疼了背上的傷口,不禁叫了出來。

  裴穆清輕輕將她按了回去。

  「丫頭,你傷勢未愈,若是胡扯亂動,扯裂了傷口,屆時再昏睡個七天七夜,我可不負責!」那口氣雖不是挺好,卻似松了一口氣般。

  弄蝶睜圓了眼,骨碌碌的瞧著她。

  「我受傷了?」

  他眼神一沉,道:「豈止是受傷!若不是有人及時救了你,只怕此刻你早見了閻王。」那口氣雖十分平淡,但眉宇之間卻有一股殺戮之氣。

  弄蝶嚇白了臉色,又回憶起那晚發生的事。想那黑衣人莫名其妙的出手傷她,分明是要置她於死地——不是她自誇,打從住進裴家牧場起,她因早有所體認自個兒可能得長久留在裴家牧場,因而對於裴家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關係都認真的打點了一番。正所謂人際關係打點妥當,要做什麼方便極了。

  但如今她倒困惑得緊,既然她關係打得好,又無招惹什麼恩怨,怎會有人欲加害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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