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聶十郎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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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撇開視線,避開與少年正面對視的可能。 奉兄說得沒有錯。這少年跟他老爹十足十的像,而且絕非易容,更不是私生子。 因為,奉兄從頭到尾沒有看過元巧他娘的長相,而他看過。 即使只是幼年的模糊記憶,也從這少年看出七娘的影子來,即使很淡…… 跟……元巧是雙生子?還是,七娘家中有其他神似七娘的人與老爹…… 再推敲下去,永遠也敲不到真相。青年回頭看了西門庭一眼,決定要先跟蹤這少年的同時,又見轉角有人對他身後指指點點,很像是對著挺之指點,尤其這幾人看起來很不懷好意的樣子—— 「就剩這小子了,高朗少被咱們害到跌下馬,現下還沒法送信呢,再除掉這小子,還怕人家不來找咱們驛站送貨嗎?」 飄過耳際的交頭接耳,讓青年頓了下。見那少年愈走愈遠,他連忙追上去,然後回頭看那幾個獐頭鼠目往反方向離去,他又情不自禁地倒走回來;再看那少年快消失,他轉身再追,就這麼來來回回、反覆反覆在同一條路子上跑來跑去,少年與驛站的人漸行漸遠…… 青年暗咒一聲,終於卸下了他看起來很老實的表情。 「混蛋!」不再考慮,反身追向驛站的驛夫。 驛站宿舍裡,數人密謀—— 「依我說,不如趁他出來吃飯時,蒙了他的頭,打斷他一條狗腿,讓他從此無法上馬。」驛站之首張大有道。 「哇,這麼狠啊?」朱天飛叫道。 「這叫狠?你上次還說,不如在他送信途中給他一刀,就地掩埋,神不知鬼不覺的,誰會知道咱們幹了這種事?」其他同事道。 「不會吧,驛站本來就是官方所有,不得私遞信件,現在要搶人家生意已經很沒理由了,沒必要這麼心狠手辣吧。」 「老朱,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叫只不過搶生意?」張大有哼聲道:「連朝廷都擺明,管不了咱們驛站,驛丞也跟著壓榨咱們的薪餉,如果咱們不自救,只好流亡當盜匪了!」 「……說得也是。」朱天飛雙臂環胸點頭,忽然瞧見同夥之一搬來文房四寶,開始著筆劃人像。朱天飛訝道:「不是說這是密談如何害人嗎?你在做什麼?改行賣字畫嗎?」 「我將他的臉畫下,兄弟們才不會搞錯人。」那負責畫人像的同伴解釋。 「……」朱天飛觀望一會兒,內心拼命忍忍忍,忍到最後終於拍開那同伴的頭,搶位坐下,罵道:「你在畫什麼?畫鬼嗎?他有這麼醜嗎?我來!」快筆劃下「即將成為被害者」的相貌。 數名同事聚集,嘖嘖稱奇。「老朱,跟你相交多年,咱們怎麼都不知道你畫功這麼好,簡直是唯妙唯肖啊!」 「這當然……我是說,這一直是我隱藏的興趣,怕你們見笑嘛。」 張大有仔細看了一會兒,點頭:「西門庭的確是這模樣……只是,老朱,你把他畫得太俊俏了點吧?」 朱天飛瞪著畫像。「有嗎?」記憶中是長這樣的嘛。 「隨便啦,兄弟們知道就好。依我說,老順發能送信的,被我們解決的差不多,除了高朗少外,其他幾個人不是肚瀉就是不小心中毒,有手有腳還有力氣走路上馬的,只剩西門庭。可要想個法子徹底解決老順發,老朱,你還有什麼意見?」 朱天飛想了想,摸摸鼻子,又敲敲頭,最後沉吟:「既然你們都說我心狠手辣,那就心狠手辣個徹底。我找人在他們水井裡下毒。」 「下毒?毒死人的那種?」 「當然不。」朱天飛陰陰冷笑:「不止打斷西門庭的腿,還要老順發一夜成死人屋子。我買人在他們水裡下迷藥,讓他們昏迷不醒,再讓我雇的人開後門,讓你們進屋一一解決老順發上上下下所有人。」 「老朱……老順發上下差不多有十多人,咱們要殺光了,這……」好像背了很多血腥,會有點良心不安。 朱天飛不以為然:「殺一個人跟殺所有人有什麼差別?反正你們也是想動手的,正所謂斬草不除根,它日老順發捲土重來,咱們還不是沒飯吃。何況,你們不想洩恨嗎?」 「這倒是……咱們忍了老順發許久。再這樣混下去,沒有收入,薪餉又老被上頭貪污的官員吞,不如……你確定不會被官府抓到嗎?」 「鋪好了後路,誰會抓咱們?誰不知現在朝廷腐敗,官官貪污又沒良心,世道亂七八道,死囚都能找人頂,這種小事誰管?老順發信局裡還不知存有多少銀子呢……」 「是是是!」眾人雙目一亮:「今年他們生意好,說不定局裡還有現銀,到時就當強盜殺人,沒人懷疑到咱們頭上。」 朱天飛擊掌,鼓吹道:「沒錯,好事趕快,我立刻就找人潛進老順發下藥。對了,你們有沒有瞧過一名很出色的少年,嗯,有點邪氣的少年?」 「有誰會比咱們還邪的?這鎮上都是普通人,除了西門庭那小子,上回我瞧他一笑,真他娘的嚇死老子了,老子差點以為我對他有感覺呢。」 「……」那表示那邪氣少年不住在這鎮上,只是路過了?朱天飛小心收起西門庭的畫像,見眾人有點吃驚地看著他,他理所當然道:「我得讓人認認這小子的臉,要確保他也在其中才行。」走到門口,他又回頭,吩咐:「記得啊,到時我會捎訊過來,只要我後門一開,你們就可以拿刀進來洩恨了。對了,我剛才在房裡來不及就拉了一坨屎,誰要不嫌臭就進去幫我清清啊。」見眾人一臉避之不及,他心知房裡那地被五花大綁的「假屎」是不會有人救的了,他放心走出房門。 他的臉龐還是很陰沉著,至少雙眸顯得很陰,然後他暗暗深吸口氣,用力抹了抹臉。 「不要怪我啊,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最禁忌的地方,只怪你們妄想動我的家人……」他哺喃著,下意識攤開那張畫紙,陰沉地注視畫上的青年。然後明明很陰沉的臉龐,開始扭曲抽搐不自然,最後嘴角上揚,笑嘻嘻地道:「哎啊,終於恢復過來了!我怕我入戲太久,下次見了你,你還當我是陌路人呢……咦咦,家人?你是我的家人嗎?不會吧,你在我心目中的層次已經躍升這麼高了啊?」 他捧著頭哇哇大叫。叫了兩聲,驚覺身後驛站裡的同事要出來看個究竟,連忙小心把畫像放進懷裡,跳進後山,再躍出牆外。 他一向完美的易容,絕不能教幾個癟三給破壞! 挺之啊……「咚」的一聲,他滿腦子西門庭,不小心撞上牆外大樹,直挺挺地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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