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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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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說道:“正是。人人都嚮往良緣,大魏同心結、西玄求愛曲皆是同樣意義,姑娘住在西玄,應該時常有人對你唱過西玄求愛曲吧?”徐直想了想,在年少時候是有的。於是她道:“沒數過,但確實是有的。”小夥子瞪大眼。沒數過?這得辜負多少人啊!“姑娘成親了?” “不,沒有。” “那姑娘真是踐踏了那些人的真心啊。我聽說西玄求愛曲若是唱出口,必是託付一世真心,願意唱的人必是愛的多得那一方。姑娘你曾經被很多人深深愛過啊。”徐直哦了一聲,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讓小夥子很挫敗,懷疑這女子是天生的花心大蘿蔔。人家西玄求愛曲一擊必中,她卻拒絕了沒有數過的人數,這未免太摧殘許許多多的西玄男子了……他聽見徐直問道:“有沒有沒有編織過的紅繩?”客人最大。小夥子翻出了一條紅繩,道:“姑娘是看不上這些同心結的話,我來幫你打一個吧。出來前我跟老師傅學了幾種新花樣,保證你會喜歡。”他就是為了這種時刻學的,能賺絕不放過! 徐直接過紅繩,手指翻飛,當著他的面打了個同心結。 “……” 徐直又拆開來,另外再打一個稍微複雜的同心結。 他目瞪口呆。 “來自大魏的同心結,共有三十六種打法。”徐直邊說邊打著,打了又拆,拆了又結,一時多種花樣在她手裡繽紛現形。“其實不只大魏有同心結,一些小國如小周、高齊,甚至部落裡多有類似的結,只是不甚有名。你看,這時高齊的三人結,非三人不結,是給一妻二夫用的。”她又換了一個。“至於這個,在天下已絕跡,只能在百年以前的墓裡看見。” “等……等一下,你打太快,別拆……”給我賣好嗎?不對!你是來砸場的,是不是?! 徐直最後打直了紅繩還給他,自言自語道:“同心結系同心,口頭而已,真正一生一世同心的少有,以合離的夫婦為例,十有八九可以在墓裡找到他們互贈同心結的蛛絲馬跡,所以,同心結系同心並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它有用,更何況只是歌聲唱出來的求愛曲。” “……請問,姑娘是怎麼知道墓裡的事?”小夥子遲疑地問。 徐直看著他。 小夥子只得改個話題:“姑娘都會打?是家中女紅師傅教的?” “不,就是個興趣而已。” 這種有固定模式可以仿造的她學來是輕而易舉,難不了她;至少,排列組合在她眼裡真是小孩子玩的把戲。但,人的表情就不單單是排列組合就能讀透的,所幸她一向對人沒有任何興趣。 各國的語言都大同小異,偶爾有極偏遠的方言,在這個四方館裡交雜地交談著,徐直一路很享受地聽著各國閒聊,直到後腦勺又開始痛到壓不下了,才要上樓梯回小廳去。 突然間,一隻男人的大掌隔著裙擺握住她的足踝。 她低目一看,一個半醉的高大漢子就坐在轉角的陰暗處,他抬頭醉眼看著他,大舌頭道:“南臨來的妓女,陪爺兒睡一晚吧。”徐直不驚也不怕,漠然地看著他。“放手。” “美人兒想掙扎嗎?是哪家貴族豢養的人?嘿嘿,你不說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的,爺兒也想跟貴族床上的女人一夜銷魂,看看這奶水一樣顏色的皮膚……”徐直蹙眉,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此處正好是拐角處,沒有人路過時看不見這裡正發生的一切的。 她上下打量著這名漢子,而後微微彎身,自言自語道:“看起來像外國的商旅,喝醉的商人。但,你的口音很容易洩底,塗月班的人?” 這名看字清明的眼一睜,摟著她足踝的大掌用力一拽,徐直重心不穩,捧倒在木頭地板上,她不顧一切地先抱住頭,也不理身體其他部分撞得如何,但即使如此,在瞬間她還是有腦袋炸開的錯覺。 “徐直……住手!小心她的頭……你該死!”仿佛在遙遠的地方傳來男人氣急敗壞的暴怒聲,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那時周文武的咆哮。她心裡微微惋惜,今日跟她來的,還有白華與九行,這兩人她完全沒有安全感,周文武……她老是拿捏不住他在想什麼。她可以抓住他對皇位的算計、對西玄的態度,但,每回跟他說話,她總有一種他處處自相矛盾的錯覺。 遠處傳來當的一聲,自空氣中破開,直直沖入她的耳膜裡。 然後……然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周文武的聲音沒有了,整個轉角處靜悄悄的,再無一絲聲響。 她心生疑雲,忍著頭痛,自藕臂間抬起冷靜的眼眸—— “叫什麼?”那漢子問道。 “周文武!” 漢子顯然沒有聽過西玄二皇子的大名,他轉過頭對上徐直的視線,驟然咧嘴一笑,猛地往她撲過來,徐直本以為必死無疑,哪知這個人在她面前刹住,拿出一樣青黃色的小物搖了一下。 這一次,在近距離下,那聲輕微的當聲無比清晰地躥入她的腦子。她有一瞬間的恍神,進入無知覺的領域裡,隨即有恢復正常。 她連眼皮也不眨地看著那青黃色小物,是掌中鐘。她瞳仁輕微擴張,盯著上頭的金文。 “叫什麼?”他道。 徐直停頓片刻,仿著周文武答道:“徐直。” “徐直?”他俯頭,鬍子都快碰到她的臉了,她卻全然沒有反應。“南臨人嗎?” “西玄人。” “嘖,老是分不出你們是哪國人。好不容易記得特徵了,卻又老是對不上。不是說南臨人膚白得跟奶水一樣嗎?”他摸了摸徐直裸露出來的象牙肌膚,見她沒有反抗,笑道:“又滑又軟的,結果是西玄的伶人?難怪那日會來寶元樓。好了,徐直,起來。”徐直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越過他的肩後,觀察著已然面向這頭的周文武。她不露聲色地爬起,模仿周文武站的筆直。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手裡的掌中鐘。 另一名青年自轉角走來,一見這一幕,錯愕地大步走過來。“婁全廣,你動那個東西了?不是說好了,靜悄悄地離開西玄嗎?” “她認出我了,我自然要自保。” “少來!”青年一臉怒容,拂袖罵道:“必是你故意試她。她只是來看病的,哪有心思認我們?她身邊還跟著好幾人,要是讓他們發現我們躲館裡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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