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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捉摸不定龍天運目前的心思。即使在龍顏震怒、犀利的黑眼瞪著他之時,仍讀不出皇上爺下一刻的舉動。

  過了會,只聞龍天運忽然喚道:“燕奔。”他的聲音低沉而已非不悅可形容。

  “卑職在此。”不知何時,燕奔立于龍天運身後。

  劉公公跪下,閉眼等死。

  “將他拿下。囚禁內院,沒有朕的允許,閒人勿進。”

  劉公公震驚抬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見到皇上爺拂袖離開了內院。

  翌日清早──

  二輛馬車從龍府別業裡往武氏祠而去。原本齊總管安排以轎子繞道而去,但在無鹽瞧過與樓船如出一轍、極盡奢侈的雙頂轎子後,婉拒了他的好意。

  齊總管眨了眨眼。“夫人是嫌轎子太過樸實?奴才立刻換──”喚她夫人,是在昨日的驚詫過後,發現皇上爺與她共枕而眠,而皇上爺似有視她為“大房”之意,自然立刻改了稱謂。

  “不不。”無鹽攢起眉頭。“齊總管安排的轎子已夠奢侈,但我只求方便,不必繞路賞景,就馬車好了。”

  齊總管見怪不怪了,頷首領命。半刻鐘後,漆金錢雕的車屋由四匹披錦壯馬拉來,無鹽訝然,再度以和緩的口吻同齊總管商量。

  “還要再樸素點?”齊總管看看她,再看看剛拉出來的馬車,困惑道:“這可是咱們最素色的馬車了,夫人。”

  “不,我要的不是這種──沒有普通點的馬車?你知道的,就像外頭那種?”

  “外頭那種?”齊總管騖呼,懷疑地看著無鹽。“夫人,簡陋的馬車與爺不配。”

  不配?老天!昨晚雖沒看完賬本,但僅就所知部份,馬廄養了幾十匹馬,飼料先不談。光是車屋每月重新裝潢一次,就要好幾百兩。昨晚她問過龍天運、多久來一回山東別業,他皺起眉,狀似心不在焉。

  “沒個准吧。”見她執意索求答案,才道:“前二年是來過一回。”

  二年?只住三天就走!她不知這些奢侈是誰允許的,但如果是再繼續下去,很快的,她的掛名丈夫就必須去喝西北風了。

  要充場面也不是這麼個充法,在幾近爭執之下,齊總管退了一步,不甘情願的將馬撤了兩匹。

  “遲早,會散盡家財的。”馬車內,她對著他的胸前喃喃抱怨道。

  龍天運微笑。“娘子有何高見?”

  她白了他一眼,雖然她是有些心不在焉地,但還是要談清楚的好。

  “你必需要有賴以為生的事業。”

  “哦?”

  “看著我。”將他的臉拉下來貼近她。“我們必須談談。你跟昨兒個來的劉爺談的是什麼生意?”

  他瞧著她蜂色的臉蛋。“小本生意,不值一談。我以為你會先抱怨昨晚我的──粗暴。”

  “你是粗暴了些,弄痛我。”她咕咕噥噥地。

  “所以,你報復我,在三更半夜裡跑去雕什麼鬼東西?”

  “那是版畫。我無意思傷害你的自尊心,但昨晚你的確是讓我相當的不舒服,”

  她很直言不諱,看見他澀然的臉龐。輕笑,主動摟住他的頸項。“我沒報復你,只是有些心亂,而雕刻版畫一向能讓我心情平靜。”她真的食髓知味了,很喜歡碰觸他男性的軀體,也沒辦法想像當他──另覓新歡的時候,她該如何渡過冷清的夜晚?

  她時常在想她心中究竟是版畫重些或是他重些。

  “你幾乎成功的讓我以為我必須為它佔據你而妒忌起來。”他微笑,食指滑過她衣領的扣子。

  她的臉頰微微酡紅。“我不是要談這個。”

  “哦?我以為你要我補償你。馬車是夠大,離武氏祠尚有一段距離,咱們可以先嘗試──”才彈開她的首扣,就遭她的責駡,只得規規矩矩的收回手。

  “在長安,我為家裡生計投資過幾項正開發的事業,以目前而論。投資船運可行,你若願意,等回了長安,我幫你安排,有個穩定的投資至少不必擔心坐吃山空。”

  “投資船運?”他揚起眉。

  “現下船運漸興,等你入了軌道,咱們雇船載西貨,前者利潤不大,但相當穩定。後者風險多,但賭對了貨資,是一項相當有利潤的生意。”

  他沉默了會。似想扮起正經相,嘴角卻勾了起來。“龍家祖產擱在那兒也不生息,你愛怎麼做就去做吧。”

  隨後,到了武氏祠,無鹽是由龍天運抱下馬車的,另一輛馬車裡則是燕奔扶了鐘憐下來,無鹽盯著燕奔好一會兒,直到龍天運扳回她的臉蛋後,看到他有些佯怒的臉後,才想起她夢想已久的武氏祠畫像石。

  原以為四、五十歲才有幸一睹風貌,如今卻提前了二十年來瞧,不禁臉紅心跳地,很快的,她再度忽略了龍天運,拎著裙擺進祠──

  山東武氏祠的畫像石所描寫的題材非常廣泛,如“孔子見老子”、“荊軻刺秦王”等等,都是她生平第一次見到,可以說是最大型的古式版畫,因而她顯得非常的激動,李勇守在她身後,不明白他主子看上的女人為何會喜歡這樣的玩意?一堆古人在石上雕刻的圖案有必要這麼感動嗎?

  連鐘憐也不時的插上一、二句,分享主母的喜悅之情。

  “小喜子。”站在不遠處的龍天運忽叫道。

  “奴才在。”

  “你認為──版畫與朕之間,哪個能勾起你注意?”

  “當然是皇上爺啊。”小喜子小聲道。

  無鹽激動地在畫像石刻前佇留不走,素手輕撫雕紋,龍天運目睹此景,再問:“那麼,對無鹽來說呢?”

  “咦?”小喜子迅速抬了下眼,瞧著無鹽一臉癡迷。“這──”

  龍天運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做出違心之論。

  “朕倒沒想過得與版畫爭一名女子。”他喃道。雖然如此,但他依舊縱容她在武氏祠待上一天;燕奔、李勇隨後陪侍,她像看不厭似地,偶爾他傾聽她粗略的講解。但更多時間是她的喃喃自語,遺忘了他的存在。

  龍天運聳了聳肩,含笑陪著她逛了一回,便由他人陪侍著她,他則在祠外陷入沉思。他不必時刻陪在無鹽身畔,因為燕奔隨侍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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