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浪龍戲鳳 | 上頁 下頁


  而現下的這幅木版刻晝卻是未經印刷的原版──如果說先前因清白被毀而帶來些許的遺憾,這會兒全教這木版刻畫給彌補了。

  她想要它!

  “喂,好了沒?”小喜子在門外喊道。

  她更想見這原作的師傅。

  “喂!”

  她瘦小的瓜子臉露出微笑,身子骨是有些不適,但無妨。今天所得到的比過去二十年都多,而失去的不過是小小的清白而已。

  “想賴在這裡啊?再不出來,就算你這娘們裸身,我照樣拖你下船。”小喜子在外恐嚇。

  她依依不捨地投了牆上版畫一眼,移步向前,而後推開門──

  ***

  怪了,失貞的女子有必要高興到這地步嗎?小喜子懷疑地瞅著她如燦滿足的笑顏。沒搞錯吧?該不是想銀子想瘋了?

  “這一袋銀子你拿回家,馬車在岸旁等著你,別想多敲,快走快走。”小喜子催促她往梯子走下。

  出了門,她才知道這原來是一艘船,很眼熟,但沒什麼記憶,甲板上有幾名漢子,對她視若無睹。主子呢?她想見見這艘船的主子。

  “呵──”她低低壓住喉間,希望能說出幾句話來。至少能跟這裡的主子談判一下杯子的價錢及吐露她崇拜的興奮。

  “別吵,我不是說過等晚上你就能說話了。快快快,把銀子拿走吧──喂,把銀子拿走再跑啊──”小喜子忽然頓口,瞧見她拎裙跑向船橋的那幾名漢子前。

  “你想幹嘛?想找碴嗎?”他真是小覷她了,還當好打發哩。呸,她要敢在船上耍潑婦。就丟她下船──咦,她停在燕將軍跟前微笑幹嘛?瞧上那黑不溜丟的男人嗎?

  他疾步跑過去,卻發現幾名漢子擋向前,護著身後的皇上爺──

  完了。他死了!原打算趁著皇上爺還沒見到她之前,乾淨的處理掉她,沒想到皇上爺補眠還補的真快──

  “呵──”無鹽激動地向燕奔比手畫腳的。

  燕奔看著她,再瞧瞧跑來的小喜子,不發一言。皇上爺就在身後,照理來說,她要抗議,應該是要找皇上才是──

  “喂喂!”小喜子扯住了她的藕臂,塞給她銀子。“快滾快滾,想要拉客,免談,滾滾滾。”

  無鹽瞪了他一眼,還給他銀子,同時指指燕奔。要不是他下藥,她怎會說不出話來?今天是失了貞操沒錯,但若能因此一睹雕版大師的風貌,貞操就屬微不足道,尤其又巧遇救命恩人──她不是想謝恩,而是期盼能夠畫他。

  她擅長畫花畫山畫水畫佛祖,就是不擅畫人,她的人物像始終有些死板板的,能完全畫出形態,但難抓神韻,這黑臉恩公的畫形不好畫,是項挑戰,也是唯一能讓她記住的長相。

  她的眉眼輕輕掃過其他漢子,二名面貌兇狠的男子站在前頭,後方的男子一身華服,面相──馬馬虎虎。皆歸一見就忘,沒能在她腦海停留。大師呢?也在其中嗎?

  “你幹嘛啊你?”小喜子愴惶大叫,不敢抬眼對上皇上爺那二道莫測高深的威目。如今驕陽之下,小小的臉。大大的眼是一覽無遺。完全──完全沒有美人相。皇上爺會不會因為他找了名庸姿俗粉的女人來,而判他罪刑?

  小喜子苦著哀怨的臉,想拖她下船,卻見她手肘一撞,狠狠地擊向他的腹部。

  “痛!”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

  無鹽不悅地抿著唇,瞪了他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回燕奔上頭,她張嘴卻只能發出吱吱啞啞的聲音,她鎖眉,再試上幾回──

  “她不會說話嗎?”幾名的漢子身後忽傳出了懶洋洋的聲調。

  “她是──啞巴!”小喜子顧不得痛,連忙匍伏前進。

  “哦?”漢子恭退于後,龍天運緩緩邁動步伐向前。“照你說來,她被賣入青樓,又是啞女,這身世倒也挺可憐的。”

  “是──是滿可憐的。”小喜子頭不敢抬。感覺身旁那女人詫異地瞪著他。

  龍天運饒有興味的注視她,嘴裡卻再問:“燕奔,你識得她?”

  “不,奴才不識。”黑臉男子的嘴幾乎沒掀。

  無鹽輕蹙眉。昨夜是戴著獸面,所以他不識她,那該如何才能請他回馮府當人體像?無法可想之下,她舉臂想拉住這黑臉男子,卻忽教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抬首,卻見是個不相識的男人。

  他的唇抹笑,但未達眼底。

  “呵──”主子?

  “可以這麼說。”龍天運微笑,滿意她的注意力終於轉移。她的手腕依舊如昨夜的滑膩銷魂,很難想像她能保持貞操到昨日。

  無鹽抽回手,從荷包裡拿出瓷杯。

  “呵──”賣?

  “不,那不賣。”他看著她的唇形,含笑搖首。“我不缺錢,也不打算賣。”

  “呵──”高價?

  “小喜子,多給她些錢,送她走。”

  “呵──”無鹽啞著聲說不出話來,目光盯著那秘戲圖的瓷杯。她捨不得啊,早知如此就偷就搶了,又何必跟他談?

  “走走!你引起爺注意的目的已經達到,還不快拿著你的銀子滾出去。”小喜子滿臉都是冷汗,如果不快快送走她,遲早從他嘴裡說出的謊言會愈滾愈大,壓死他自己。

  無鹽搖首,拒絕二袋銀子塞進她的手裡。她的眼眯起,又將注意力轉回了燕奔身上。

  “呵──”我的清白?她指指燕奔,再指自己,意謂是他占了她的清白嗎?還是沒將龍天運放在眼裡。

  龍天運的笑容微收斂起來。他無意與燕奔比較,但首次,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被一個女人冷落在旁了。

  “小喜子!”

  “奴才在──”那種懶懶的調子教他心驚。

  “今兒個燕奔是改頭換面了麼?”龍天運心不在焉地詢問,而她的注意力依舊停在燕奔身上,沒將他當回事。是有些不是滋味,與他共赴巫山雲雨才沒幾刻鐘,便轉移了目標,她是第一個這麼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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