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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可不是我師父搞的鬼嘛!」他咕噥道:「我小時候是挺可愛的,有一陣子他帶著我雲遊四海,不小心遊到人家山寨去了,那山寨主子瞧我順眼又討喜,便有意收我為義子;我師父一向就不是什麼硬骨頭的人,便隨口答允下來。我乾爹雖對小孩子極好,卻是一個殺氣甚重的盜王,即使後來收了山,仍是難脫殺氣,不至一年又重出江湖,我也是事後才知他們那寨全數被殲滅。我並非盲目尋仇,乾爹一家作的孽我不是不清楚,所以不曾想要報仇過——」他忽地噤口,因為感覺到背後的臉頰輕輕在摩擦著他的背衣。

  是……是臉頰嗎?還是她的唇?怎麼觸感很像是她軟軟的、小小的唇?他的心躍升至喉口,不敢再隨意亂動。

  「鳴祥……我……我……」很想問她,可不可以把親在他背上的吻分一半到他的嘴上?正要開口!眼角瞧見院外閃過人影,他的白日夢暫時收起,微訝。

  「不可能吧?」

  「怎麼了?」她感覺到他背下的肌肉忽地緊繃起來。

  莫不飛轉身警覺說道:「我瞧見一個熟人,照理說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啊——」

  「熟人?在天水莊?」

  莫不飛心不在焉地說道:「是啊,他叫大朋,」忽而頓住,傻傻地對上鳳鳴祥的視線。大鵬?大朋?

  不會吧?有這麼巧嗎?

  「莫不飛?」

  莫不飛開始緊張起來。他一向不信命理之說,但……事關他未來親親娘子,大鵬展翅、大鵬展翅,好不容易才趕走一個小鵬,現在又突然出現大朋,若是命理之說不小心成真,那……

  可惡!她一向沒什麼男人緣,所以他一直很放心地追著她跑,如今都在緊要關頭了,還來個大朋!

  「別走,等我搞清楚了馬上回來!你慢慢吃,吃一口想我一回。」他把饅頭放進她的懷裡,隨即趕緊追出院外。

  依入門的日子來算,他最末,師父收了他之後,就不再收徒,因為師父自認運氣很好,不小心收到一個天資聰穎過人的小徒弟,

  那時他才五、六歲,比起一般人入門要早很多。

  他的上頭共有七個師兄,除了四師兄在十五歲那年退出師門成親去,其他師兄都在北方啊,還是他太久沒有他們的消息,以致不知他們已下江南?

  「他們全是北方人,不懂泅水,也不愛江南美色,五師兄怎會來?」難道是那個自稱是生死之交的捉鬼人通知的?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的?

  「恩人!」

  莫不飛停下追人的腳步,瞧見沈小鵬注自己走來,不遠處有個奴才在掃地,小春從曲橋的那一頭捧著一盤包子慢慢走來。

  「恩人,鳴祥醒了嗎?」沈小鵬有點不情願地問。

  「她醒了……」他的眼角瞧著四周。

  「那我去瞧瞧她。」

  莫不飛並末阻止,任由沈小鵬走離。

  沈小鵬走了幾步,又回頭:「恩人,我……我第一次瞧見鳴祥會笑。」

  「啊?」莫不飛短暫地回過神。

  沈小鵬一臉犧牲的表情。「我在大雲樓第一次看見鳴祥笑……你能逗她笑,還為她跳水自殺,如果鳴祥真喜歡你的話,我不搶了。」

  他的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依序是娘親,再來才是鳳鳴祥,少了一個鳳鳴祥,至少,他還有最愛的娘親。

  「小心!」莫不飛大驚,跨了兩步抄起沈小鵬,旋身運掌將他送離原地,還不及護身,背後又遭重掌。

  能打中他而且不被反彈的除了那七個人外還會有誰?

  嗚,他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這幾天老被人打的,以為他的背是鐵做的嗎?他氣血湧上喉口,「哇」地一聲吐出血來。

  「好久不見了,小師弟。」那名原在遠處掃地的奴才,如今正單腳踩在莫不飛的胸口上。「你再躲,又能躲到哪裡去?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出咱們的手掌心。」

  「六……六師兄?」不是五師兄?「大朋呢?」莫不飛急問,他絕不會看錯人。

  六師兄仰頭哈哈大笑。

  「你五師兄為了打贏你,去找鳳鳴祥了。」

  莫不飛聞言一驚,想起她義爹那句命理之言……時值午後未久,一名女子背著光,慢步地走到六師兄的身邊。

  她的臉龐圓圓的,正在笑,雙手捧著託盤,顯然正要往禳福樓而去。

  「莫公子,我怕您又餓了,正要送北方包子過去呢。」

  §第九章

  餘滄元從未料到自己會有這麼複雜的心態。

  長久以來,他對天水莊懷有又愛又恨的心情,恨它幾乎毀了自己的一生;卻又愛著在自己手裡茁壯的天水莊。

  而他視為同伴的,其實只有鳳鳴祥一個。

  從年少時相處至今,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愛的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禳福,但他一直知道鳳鳴祥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可惜遭她義爹下了那樣的毒手,所以在當時狙殺她義爹之後,他會選擇留下。

  為了守著司徒壽與鳳鳴祥。

  司徒壽何時恢復本性,他不清楚,只知鳳鳴祥又看穿他的意圖,知道他已有心在司徒壽發狂時,親手解決她,所以鳳鳴祥聰明地將司徒壽送出天水莊,期待能以愛來控制她的本性。而鳳鳴祥她也知他繼續留在天水莊,是怕有天哪個江湖惡賊強佔了她,而取得她體內的內功,那時要再掀起江湖血雨,是他萬萬所不允許的,所以他留下了。

  「倘若真有這麼一天,我該如何做?」餘滄元捫心自問,一時之間沒個准念。

  因為他沒有料想到竟會冒出一個莫不飛來。

  他停下腳步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禳福樓外了。

  「鳴祥也該醒了。」正打算進去瞧她時,忽見一名穿著僕衣的奴才快他一步進禳福樓。他心裡起疑,追上去,喝道:「你是誰?」

  那人轉過身笑道:「我是莊內的奴才啊。」

  「我沒見過你。」他的記憶力可好得驚人,莊中共有多少人、每個人叫什麼名字、來莊內做多久、做的是什麼工作等等,他都一清二楚,以防有人冒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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