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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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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我幫你更衣吧。」 「……不,房裡有人,不方便。「壓抑的聲音飄飄浮浮的,攬進她的夢間。 哎呀,果然一語成真!竟然一整個晚上都夢到他,反面沒再想到那個綠衣鬼……他簡直像門神,將惡鬼驅離她的夢境之外。 「杜畫師在睡,不會瞧見的。少爺,你一向愛乾淨的。」是鳳春的輕聲細語。 鳳春啊……大好的青春都耗在他身上,他卻沒情沒義,真是吃虧;要她,她一定死巴著他不放,至少也要從他身上撈回實質的報酬才是。 「那就晚點叫二郎換。鳳春,府裡頭有沒有十五、六歲的少年?」 「十五、六歲?沒有啊。」 「府裡一定有這個少年,你仔細想想,這幾年有沒有買下哪個賣身的孩子?」他肯定的口吻,讓杜三衡掀了掀眼皮,透著眼縫瞧見有個男人的背影又直又挺的。 這背影跟她爹的完全不同。她爹的背呻吟寬厚,卻像隨時會消失一般。她的爹信鬼神,而這曾當過官的阮臥秋卻從不信…… 也許昨晚毫不考慮地向他求助,正是知道他不信鬼神,藉由他的嘴,讓自己也跟著堅信世上沒有鬼神之說吧。 「啊,難道是他?」 鳳春狀似自語,他耳尖立刻問:「誰?」 「……是小小姐身邊的一個奴才,六年前來的。因為少爺不喜外人接近,所以他一直留在小小姐身邊做事,很少出冬樓。」 「這府裡就他一個少年?」 「是,再也沒有其它的了。」 「二郎 ,去把那孩子叫來。」 「少爺,你叫他做什麼?他已經孤苦無依了,你要辭退他,那可是很沒良心的事啊!」 「要你去就去,由得你在這裡多說話?」他開始怒了。 這人,真是動不動就發怒啊! 她慢慢閉上眼,聽見二郎的腳步聲離去,接著鳳春像在房內房外的一切。 「少爺……這書……這書是你的嗎?」鳳春脫口,撿起長椅旁的書。 「啊……好。」鳳春極為尷尬地將這本《花妖傳》放進書櫃裡。就算她不曾看過,也知道這本《花妖傳》是時下最流行的淫書。八成是小二買來念給他聽的,可是就算少爺有興趣聽上千百遍,也實在無法靠淫書繁衍後代啊……思及此,心裡更堅定早日替他找妻子的打算。 腳步聲遲疑緩慢地走到床邊。杜三衡張眸,瞧見他一臉若有所思,半垂眼「看」著她。突然之間,他摸索著床緣坐下,對她伸出手—— 她瞪眼,看著修長的五指落在頰面,然後他眉頭深鎖,沿著她的頰面摸到鼻樑,再慢慢移上眼,她連忙閉上眸,感覺那手指在她眼皮下遊移,最後才收回。 如果盲人借著摸臉,就能勾勒出一個人的長相,那她一定五體投地甘拜下風。 他的臉龐流露出惱意,像漫不經心地輕聲問:「鳳春,杜畫師生得什麼模樣?」 「杜畫師?」鳳春訝道,不料到自家主子竟然對她的長相有興趣,「她……跟她的聲音相,她長得不算好看,可也不醜。」 「這麼含糊?」他喃道:「跟二郎說得完全不同。鳳春,她的發尾是不是五顏六色的?」 「是啊,少爺,我常瞧見杜畫師的發尾老沾著顏料。上回我明明幫著她洗那頭長髮,隔天不知道是不是作畫的關係,她一出秋樓,又沾上一堆顏色呢。她也挺有趣的,看起來明明有點精明相的,偏又好像挺迷糊的。」試著在他面前為杜畫現多說點好話,免得老是不對盤。 杜三衡又偷掀了眼皮,目不轉睛瞅著他。他神色複雜,正摸著他自個兒的嘴唇,像憶起什麼……哎哎,千萬別憶起,害她也跟著想起昨晚唇上的灼熱。 「少爺,陳恩來啦。」外頭二郎在喊道。 阮臥秋立刻起身,鳳春攙扶他走出樓外。 杜三衡翻身而起,身上衣物尚完好無缺,四周是再熟悉不過的環境,每天她來作畫,就坐在遠處的椅上,而阮臥秋正坐在下她躺的床上…… 唇角勾笑。果然是他的頭,難怪老覺得像一入睡後就直夢到他,原來枕上被裡,全是他的氣味。 摸了摸唇瓣,想了一會兒,聽見外頭細碎的交談,連忙下床走到門口。 「你嚇她?」阮臥秋沉聲問:「你跟杜畫師是結了什麼仇,要扮鬼去嚇她?」那語氣十分的不快。 杜三衡緩緩露出半張臉,從門外看去,正好與那名少年對上 眼。 「杜畫師?」顯然任何人一接近他,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她暗自大鬆口氣,嘴裡輕啜一聲,慢步走出來,掀唇笑道:「原來如此,害杜某昨晚嚇到差點魂飛魄散了呢。」 阮臥秋一聽她語氣恢復正常,猶如平日的輕浮,不由得輕哼一聲。 「你什麼時候來府裡的?」他轉向那叫陳恩的少年問道。 「我……奴才是六年前來的,爺兒。」 六年前?那也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孩。鳳春怎公讓這麼小的孩子賣身入府?阮臥秋一向依賴鳳春,知她絕不會在自己背後惡搞阮府,多半是心軟—— 驀地他聽見杜三衡走到自己身邊,心裡有些煩亂,這女人非得這麼靠近他嗎? 回頭必叫鳳春暗示她,別在身上弄那麼重的味道,讓人聞了就心煩! 他皺眉,對著眼前的陳恩問道:「既然你是六年前來的,跟杜畫師並開交集,你裝神弄鬼什麼?」 「我……」充滿怨恨地瞪了杜三衡一眼,在轉向阮臥秋時,眸裡充滿激動、迷戀,連聲音連顫抖著:「奴才瞧爺兒似乎很討厭杜畫師……所以、所以……」 「所以就扮鬼嚇她?趕她出去?這是誰教你的?」阮臥來薄怒駡道:「你是要我這當主子的丟人現眼嗎?」 「我沒有我沒有!」陳恩大聲喊道:「爺兒,我只是想讓您快樂點……」 「哎呀!」杜三衡看了陳恩一眼,打岔笑道:「阮爺,你瞧,連一個小小的家僕都知道你動不動不發怒了,你這脾氣該改改才好。」 他心知她出來打圓場,咬牙道:「杜畫師,這是阮某的家事,既然你已知道是有人扮鬼嚇你,你也可以回房休息了。今兒個不必作畫,你儘管去做你的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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