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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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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決定請杜畫師作畫,阮某自然不會懷疑你的身份。」他壓抑道,鼻間又是她身子的香味,這女人,到底離他有多近?知不知羞啊! 「也是,」她笑道,「二郎請我時,我剛在畫上補色,你要不要聞聞看?我十指還來不及清洗呢。」 阮臥秋還來不及拒絕,就聞到一股極淡的嗆鼻味,正是早上她作畫時常聞到的。她……將十指擺在的鼻前? 他皺眉,臉龐微微撇開,那股味兒仍緊隨不受,不由薄怒道:「杜畫師,你是個姑娘家,理當自重。」 「阮爺請放心。杜某知道您一向與我不對盤,我不會地你毛手毛腳的。」 「毛手毛腳?」這種話她也說得出口?要不要臉啊! 「阮爺!你又不是我會喜歡的男子,我何必對你毛手毛腳損害自己的名節呢?」 那語氣裡的輕浮,讓他咬牙切齒:「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見他氣得好像快要爆炸,卻礙于有長輩在場……回頭看那田老爺還樂不可支地對著印鑒,好像一打算肯定她的身份,她就得自動跳到田府去作畫似的。她揚了揚眉,傾身附在他耳邊說道:「阮爺,你要將我讓人嗎?」 他心頭一跳,沒想到她會靠得這麼貼近,連話都輕聲細語到親密的地步,直覺揮手相向,她頭一側,避開了。 「你嚇到我了,阮爺。」她笑。 「你在胡搞什麼?」他咬牙,削瘦的臉龐染上一股紅暈,不知是不是被氣的。 「我哪有!」她低喊冤枉:「杜某只是問你,是不是要將我讓人?」 「讓什麼?」她是他的誰?談什麼讓不讓? 「我瞧你世伯熱衷得很,我很怕他向你付人回去為他作畫啊。」 阮臥秋聞言,微微錯愕。 「我這人呢,很少幫人畫肖像的。要畫,起碼也得將阮爺一般俊秀賽潘安才成,否則杜某天天面對,那可痛苦了!」 「油嘴滑舌!」他暗罵。 「我只是想讓阮爺明白,我可無意被讓啊。」 「你別靠這麼近!」令人心煩意亂的! 「是是是……啊,對了,阮爺,我的顏料不足了,不知道是要請您府邸的人幫我買呢,不定期是我自個兒去買?」 「顏料?」 「是,紫粉三錢,片子粉五錢,綠土也三錢……」 那是什麼東西?阮臥秋抿緊嘴,聽她叫聲「忘了」,好像從袖間掏出紙張繼續念給他聽。這女人!明知他根本算是門外漢,豈會懂這些玩意?分明故意玩他!仗他眼瞎好欺負嗎?愈想愈惱,不由得憤憤指袖。 「哎呀!」她記下的顏料紙給拋了出去。彎身欲撿,袖衫像不小心擦過他的臉龐,他仿佛受到驚嚇,怒極起身。 起身之際,推撞到她,她沒站穩,撞倒桌上瓷杯,「鏘」地一聲,杯落立碎。杜三衡眼明腳快地跳離原地,他卻聽到破碎的聲音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啦?好賢侄,出了什麼事?」田老爺終於發現不對勁。 「沒事沒事。」杜三衡暗拍胸,嘴裡喊道:「田老爺,可驗明瞭?」大眼忍不住覷著阮臥秋。他緊皺著眉頭,不發一語。 「驗明瞭驗明瞭,果然是杜三衡。杜畫師,不知道你——」 她連忙取回印章,小心收起,又笑:「既然驗明瞭,阮爺也可放心。唉,我去鳳春來心拾,免得阮爺眼瞎,一不小心受了傷,那杜某可就罪過了。」逃之夭夭,逃之夭夭去!再留下會死人的。 「你!」阮臥秋終於回神,眯眼瞪往她的方向,聽她足音一如往昔,應是沒有受到波及,同時聽見田世伯趕緊拉過畫而蓋住屏風,像隨時怕人多看一眼似的。 杜三衡的畫真猶如珍寶? 「世侄,這杜畫師……」田老爺笑呵呵的。 尚未說完,阮臥秋就已客氣打斷。 「田世伯,杜畫師已與小侄簽定契約,直到畫完才能離府。要讓人也得等她畫完,到那時世伯要怎請她,那就跟我沒有關係了。」 田老爺聞言,不氣反而笑道:「你說話還是一樣不知掩飾。這杜畫師確實是個人才,宮中太多畫師,多她一個少她一個,對皇帝老爺都沒差別,她若留在民間,倒是好事一樁。對了,世侄,我記得你還有個妹子,怎麼沒見著她?」 「冬故還是個丫頭,不出閨房已有數年。」連他,也幾乎沒再見這小妹子了。 「無休止是個守本份的小姑娘,你爹教出兩個好孩子啊。」笑眯眯的眼細細打量著他。「世侄,你這雙眼……」 「沒救了。」 「可老夫覺得你跟常人沒有什麼兩樣,只是跟這杜畫師不對盤了點。她既有才華,你就忍著點吧,反正也忍不了多久她便可離開了。」 阮臥秋應了一聲,算是聽進他的話。 「還好你眼不能見物啊……」 極其細微的自喃仍一字不漏地讓他聽見,他心裡雖不快,仍維持對長輩的尊重,問道:「田世伯,此話怎講?」 「啊,老夫是說、是說,杜畫師她……」 「是指杜畫師的長相嗎?」他想起二郎的形容,冷聲道:「有才者多無貌,田世伯不必大驚小怪。」心裡有些不悅。 「啊,是是是。杜畫師的長相還是最好別形容,免得嚇壞賢侄。」像是察覺措辭似乎過於毒辣,又補充:「不過她的頭髮倒像是絲綢般又滑又美,發尾還沾了許多奇怪的顏色呢。」 黑髮如絲綢嗎?腦中不由自主為她的長想再添一筆。銅鈴眼塌鼻厚嘴,再加一頭美麗的長髮,發尾常沾著五顏六色的顏料…… 一定是邊畫邊沾上那些顏料,原來這麼輕浮的女子也有迷糊的時候……思及此,仿佛抓住了她的把柄,原本火大的心情竟然浮起淡淡的愉悅。 靠在燭臺旁,杜三衡聚精會神地閱讀著不知打哪來的書,一頁翻過一頁,看得津津有味。 「杜畫師還沒就寢嗎?」窗外有人輕喚,她一抬頭,瞧見鳳春正在外頭。她笑:「鳳娘,請進啊。」 這麼晚還來打擾,只怕不是來閒話家常的。微一探頭,看見鳳二郎站在濃霧中等著。這二郎真是侍母至孝到有點戀母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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