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就是皇后 | 上頁 下頁
四四


  「那你是要成為皇后了?若成皇后,就不必回西玄,不用變成二皇子的禁奴,眼下我瞧他跟徐直一般,入了魔沒有好幾年是擺脫不了的。」

  徐逵又沉默了。

  徐回看著天上圓亮,極具耐心。過了許久聽得徐逵道:「唉……我很喜歡李容治,為了他,我想,這輩子我要丟西玄人的臉了,將來在墓碑上恐怕得寫『出生得清清白白,死也清清白白』不肖子孫徐逵了。是的,我想歡歡喜喜地過完這輩子,當大魏皇后太……我再想想吧……徐逵長歎。

  徐回應了一聲,起身回屋,倒了一杯水,再回來遞給她。

  「口渴了麼?」

  徐逵不疑有它,笑著接過。「都快天亮了,你也累了吧,我清間房給你跟徐直睡。」她一口喝盡,水味有點怪,但她想是放久之故。

  她要起身,驀然發現合身無力,整個人撲倒在地上:她內心大驚,勉強抬頭看向徐回:「你……」

  烏桐生立時自門後轉了出來,他本要耍動銀槍,但徐逵離徐回過於接近,他不敢妄動,他目光淩厲,道:「三小姐意欲為何?」

  徐回左手攥刀指著烏桐生,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對著徐逵道:「是束……是當歸給的。他說,你要不願母儀天下,這些藥丸能令你合身而退。你行事老是猶猶豫豫,對於喜歡的人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瞧,你連我倒的水有怪味都不設防,它日你成為皇后,李容治要廢後另立他人,他不必處心積慮就能害死你,甚至哪個與你親近的宮女要害你,你也會死,李容治若真喜歡你,豈會不知你行事作風?所以,我代你作主,讓你吃了這藥,一了百了,你千萬別跟徐直說這藥是誰制的,她回頭會軟禁當歸,直到查出這顆藥丸到底含有哪些成分才會罷手。」

  「殿下駕到!」

  四方館裡的人炸一開了。「大魏殿下來靈堂做什麼?」

  徐逵下意識屏住呼息……不用屏息也像個死人了:

  徐回喂給她提一顆假死藥,說是假死,不如說是,方便徐回走在陰間路上時,不讓陰兵察覺他們是活人的藥物。

  服了,全身體溫遂降,心跳漸緩到幾乎停止,但意識很清晰。

  少數人服用後,會產生身體無法動彈的現象——例如她。

  徐直起床後,沉思片刻,只道:「這也好。回西玄,就說你急病而去,自此百了,再無徐逵此人。」

  那也得稍稍問一下她的意見吧,徐逵孬過,被利用過,被罵過,被恥笑過,但,從未有過這麼被迫躺著動彈不得的窘狀。

  「殿下……于禮不合啊!有人喊道。

  此處是大魏的四方館,專供各國使節與商旅居住的地方。徐直,徐回正是暫居此處。徐回讓她吃了藥,她病懨懨一天后就『斷氣』,她……餓了啊!

  「徐學士,你來得真是湊巧啊。李容治啞道。

  徐逵閉目,聽著他與徐直交談。

  徐直答道:「我本奉旨召她回國,不料她急病而逝,徐逵一生平順,臨死前有親人在旁送終,去時也沒有疼痛,也算老天給她最後的福氣。」

  「……這就是她的平順麼?」他停半晌,才又道:「徐逵最後一面,本王還能看得到嗎?」

  「棺木尚未封上,殿下想見自是見得。」

  徐逵意識清明,卻有點想笑的衝動。正因閉眼,才聽得出人們對談所包含的感情啊,怎麼以前她都沒閉眼聽過李容治說話呢?

  他語氣聽似激動沙啞,但實則噙著淡淡平靜以及些許惱怒,一點也沒有悲傷之感,哈哈,哈哈……她心裡狂笑著。

  縱然他喜歡她,怕也是只有一點點吧。

  她沒有想過他死不死的問題,但,若然有這麼一天,她想,她時時想到他心裡定會悲哀淒涼,只盼時光能倒流,只盼自己能分些壽命給他。

  是啊,是啊,這就是他跟她之間的差別。徐回說沒錯,他親眼見她為頭兒付出性命,親眼見她在麗河為他寧願等死,像他那般精明的人,怎會看不穿她一頭栽下去的性子?怎會不知道她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那樣複雜的宮廷給害死?

  明明徐回的藥,只能讓她肌膚上的體溫降低,怎麼她覺得五臟六腑跟著寒涼起來?

  她離開……是不是比較好?就這麼假死,隱姓埋名,另尋他處生活。覓一處西玄與大魏的交接處……

  她沒仔細聽他與徐直在說什麼,只覺溫暖的手指摸上她的臉頰。

  其實,她很依戀他的溫暖。男人志在朝堂,女人如衣服,她不意外,只是,只是……她總是希望無窮,心死了一次又一次,還在那不如悔改。

  「殿下,封棺時辰到了。」徐直說道。

  棺木旁的李容治動也不動,指腹來回撫著棺內她冰涼的青絲。她都有些不懂了,既然他沒有任何悲哀的意思,來馮吊兩眼就好,怎麼還不走?

  忽然間,她覺得臉頰有熱氣,心裡正古怪著,兩片唇瓣被吻上了。

  徐逵呆住。

  「殿下!」

  他直起身,正要開口,忽地點點鮮血從他嘴裡噴薄而出。

  徐逵心裡大驚,只覺滿面被噴上腥水,是……血?

  「殿下!殿下!」靈堂上人心慌慌,足音雜亂。

  她聽見他呼息不穩,接著,他厲聲大喝:「從今天開始,西玄徐逵就是本王李容治的正妃。今日太子妃,明日就是大魏皇后,誰有這本事自本王眼下帶走太子妃,敢帶她的屍身離開大魏土地?」

  徐逵心裡長聲歎息。她畢竟有了經驗,這血……

  是假的啊。

  一雞啼,她四肢微地回溫,開始能動彈了。

  「拜託了……」她氣若遊絲道。

  有人上前移開沒有封緊的棺蓋。

  她微微一笑:「多謝大公子。」她坐起,伸了個懶腰,看見徐回坐在一角閉目養神。「都累了吧。四方館外有禁衛軍?」

  烏桐生點頭,一把扶她跨出棺木。

  她低頭看看自己一身華麗的壽衣,哈哈一笑,再抬眼看著烏桐生時,柔聲道:「大公子要回西玄,可趁此機會跟徐直走。我去托她,她馮徐家之力,定能讓你撤去奴籍,你就可大展心志,為西玄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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