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就是皇后 | 上頁 下頁
四〇


  「……病的不是我,是我家裡人。」他停頓一會兒。「我真無法想像一個大姑娘竟然花錢找男人,我本以為是那人騙我,沒想到還真的來了個大姑娘。既然你已經付錢,我當然不能讓你白付。你上床吧,別點燭,不管你生得何等模樣,哪怕是青面獠牙,我都該做到承諾的事。」

  她已經不是心裡在難堪,而是滿面難堪了。她真是傻了,傻了啊,傻了才會認為露水姻緣適合她……想來,連這種一夜情緣也不怎麼接受她。

  無所謂了,她內心堅強得很,她笑道:「算了吧,我先走了。既然你不是這種行業的,也快點離開吧……」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衣袍被人攥住,她本要揮開,但一時傖促,膝頭撞上床,一痛,竟被拖上床。

  這麼粗魯……幸虧她要離開了,撞上床緣的正是膝頭上柔軟的部分,她痛得差點掉眼淚,還不及說話斥責,嘴唇忽地有暖氣擦過——

  「……」

  「我可對準你的嘴沒,還是親到的是臉頰?你臉頰也是光光滑滑的不怎麼醜啊……哎喲!你推我下床做什麼?」他叫。

  徐達跳下床,一拐拐地踩過他,撞到東西,一摸之下是屏風。她趕緊躲到屏風後,蹲下捧著頭,心裡哀哀叫著。

  「姑娘?」

  「別過來!」她叫道,接著補了一句:「我要適應一下,別過來!」

  果然沒有動靜了。

  徐達繼續捧著頭心裡大叫,她完了完了!快讓那天晚上的黃公子附身吧!怎麼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天她主動吻李……吻黃公子,心裡怦怦直跳,嘴唇發熱,很明白激情在招手,怎麼剛才她只覺有人擦過她的嘴,她卻是心如止水,什麼期待感都沒有。

  是人有問題,還是她當真對誰都心如止水了?

  她扶著頭內心哀痛叫著。西玄人專情嗎?她一點也不認為,也不記得徐直做過相關的報告。她……准是去年大風大浪,搞得心灰意冷,這可怎麼好?光跟李容治膝頭相碰她就心猿意馬,現在給其他人吻了卻毫無感覺,她的未來可怎麼過才好?她死後會被人笑吧!

  她捧著頭捂著耳朵,心頭開起凋謝的花來。她聽見門咯的一聲,也沒去詳究,人家要跑了,她才鬆口氣呢。

  既然他是不甘情願,她是身心凋謝迅速老化,那……一拍兩散吧。回頭是不是該暗示一下烏大公子,她來這小倌館歡心歡身很成功,歡到不亦樂乎,她將來死後,才有個人可以宣揚一下她這個西玄人不是很乏味地死去,至少還有過一晌貪歡,別讓她死後讓人笑破肚皮。

  她心裡略定,長歎一聲,起身整整衣袍。

  她轉出屏風,正想離去,足下又是一頓。她慢慢看向床上那方向,慢慢問道:「還沒走麼?」

  床邊那兒尚有呼息,這男子未免也太有道德了吧。

  她再歎一聲,道:「你還是快拿錢回去治家裡人病吧,剛才你已經親過了,親得我很,唔,歡喜,歡喜到飄飄欲仙,夠了……算是代價了,回去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這話一出,床上的人兒呼息略略不穩。她心裡猶豫一會兒,怕這人剛才被她踩過,大魏男人像竹子一樣纖細,要是被她一腳給踩到肋骨斷了,又或者踩到命根子,那她當真賠都賠不起……

  她上前,低聲道:「你還好吧?那一腳我不是故意,要是踩到不該踩的,要快去看大夫啊……」她又遲疑著伸出手想探探他到底是躺在床上,還是坐在床上,要是躺的,她恐怕要背這人去藥館了。

  忽地,她伸出的手被人握住。

  她愣愣地望著那被攥住的手,雖是黑漆一片,但……但她卻是知道攥著她手的人是誰……是啊,黑漆一片。

  黑漆一片啊!

  思及此,她腦中沖血,起了狼子之心,撲了上去,環住他的項子,就是一陣狂吻。

  這一生,她時常躊躇不前,凡事總是要猶豫一陣才有決定,唯有頭兒那事,唯有今晚這次,她是豁出去了!

  反正黑漆一片,誰也看不到誰,事後她死不承認就是。她總覺得李容治對她是有幾分意思的,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能讓她賣命而作戲……她承認當局者迷,她是真的看不穿。

  尤其,她被人拒絕這麼多次,她實在難以想像一個要當皇帝的人會喜歡上她;尤其,他只要一個正後,大婚前有人記錄他的歡愉之事,她是徐家人,一向只有徐家記錄人,別人來記錄她,她豈不是成了不肖子孫;尤其……尤其……

  她心裡惱極,使了力強壓他在床,當她感覺他竟在回吻時,她心頭真是亂了拍,既是驚喜又是有所懼意,一時之間不知該偏向哪種情緒。

  他是真有那麼點意思了,還是、還是在給她甜頭嘗?她很清楚眼前這男人外表雖是溫潤如玉,但內心意志堅若磐石,為了達到目的,會利用任何人……即使看著自身父皇長期中毒也不出言相救,那、那犧牲色相來誘她,也、也不會很意外……

  她心裡迷迷糊糊,晃過百般思緒,又喜又苦的滋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跨坐在他身上,手指下意識滑到他的衣襟,心裡直想著,不管他心底怎麼想,大不了她賣命就是。

  她想拉開他的衣袍,但,被人扣住雙手。

  她一怔,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掙不開他的力道。她喘著,張口欲言,又及時閉上嘴,心頭火熱漸漸熄了。

  原來,犧牲色相是有底限的啊……

  幸虧是黑漆一片啊……

  她眨眨隱有水光的美目,吞咽喉口的哽咽,咳了一聲,笑道:「是我不好……我太粗魯了,是不?那個……那個……我只是想查查你是否被我踩斷骨頭,沒其它意思。我銀子帶得不夠,不會發展到下一步,讓、讓我先下床吧。」

  那力道微微松了。

  她立即從他身上半爬半滾地翻下床,連連退後,嘴裡笑道:「我先走,先走了……」不小心輕撞桌子,聽得碟盤輕擊,她略略訝異,又嗅了嗅,聞到熟悉又難得的香味。她一遲疑,還是轉身要去開門溜之大吉。

  「二姑娘,先別走,我有事同你說。」

  她渾身一顫,假裝沒聽見,再要推門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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