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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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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小,我跟八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他怔了下。“你跟我同年?”看不出來。他以為她要再小上一、兩歲。 “嗯。”她的上半身又小心地靠了上來。“大爺說,我跟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買下我,希望八爺的一切厄運都能轉到我身上。” “胡說!”他嗤笑。“大哥才不是這麼迷信的人呢。” 見她連笑也沒笑,他的神色斂起,問道:“大哥真這樣跟你說?” 她點點頭,擦擦眼淚。“八爺,我想睡覺了。”他尚在震驚之中,沒有多餘的心思理會她,任由她沉沉睡去。 “大哥怎會如此殘忍,竟對一個小女娃兒說出這種話來,她的父母難道不心疼女兒嗎?”他自問。大哥行事一向有原因,即使已是十多歲的少年,卻已懂得什麼叫老謀深算,他絕不會無故買來一個丫頭…… “真為了轉厄運?”他冷笑。“這世上最可怕的厄運已全數降在我身上,還會有什麼更可怕的厄運?”見到她沉睡,他心裡升起不痛快,要推她下床,忽見門外有張白臉在望著他。他心一驚,幾乎脫口喊出來了,連忙錯開視線交會的刹那,推出的雙手改成摸上她的雙頰。 門外望著他的那張臉稚氣而俊秀,背後黑漆的夜景襯著那張慘白的臉好詭異。那張白臉……怎麼會來了?為什麼來?這是聶家荒廢的別院,兄弟一向不會來此,那張臉來了……是要再來害他?難道害得還不夠? 門輕輕動了一下,聶淵玄的心跳好快,不由自主地抱緊她,眼睛半垂,假裝不知門外有人。萬一那張臉進來了,他要不要大喊救命?他能喊給誰聽?院裡只有養心樓的四哥,離此尚有段距離,要如何救他? 他的恐懼顯露在發顫的小身體上,汗浸濕了一身繃帶,不知過了多久,眼角瞥到門外的臉不見了。他立刻東張西望,確定沒有那張臉了,才虛軟地癱在床上。 “他來了,他來幹什麼?又要來害我?”他仍顫不止。瞧見那張臉出現,他才知道自己還不想死,就算臉毀了,一輩子見不得光,他還是不想死。 “我害怕……原來我還懂得害怕。”忍不住將纏滿繃帶的臉埋進她的肩窩裡。如果他孤獨一人,一定會恐懼到發瘋,但大哥先知,將她安排在身邊,人的體溫能安撫情緒,尤其是軟綿綿的小身體。就因這樣,所以大哥選中了她嗎?不,絕對不止,大哥選她必還有其它因素。 “不怕、不怕。”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背。 他嚇了一跳,以為她發現他在偷哭,那多丟臉啊!瞄向她的小臉,她的眼睛闔上,是在喃喃囈語道:“不怕,練央不怕……” 一大早,君練央跳下柔軟的床,依著昨天聶大所說的路子,往井邊取水。多兒園極大,比起她爹家裡是大上數十倍都不止。 “左走右走,走十步過拱門,門外有個大花園,走出花園有井水,打水洗臉,再煮飯。哎,以往有娘煮,現在要我煮,好累呢。” 依路尋到一口井,打完水正要往桃花閣走。忽地,細微的擊聲勾起她的注意,她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悄悄往另一頭的拱門走去。出了拱門,放眼是好大的庭院,一名青年在耍拳。每一拳又快又扎實,讓她看得眼花撩亂,讚歎起來。 “誰?”話才起,青年的身影已晃至她的面前,她直覺退開一步。 他的手好快,探到她面前,欲拎起她的衣領。她連忙又退一步,左腳踢到石頭,四腳朝天往後仰倒,水潑了她一身濕。 “是你?”青年頗為驚詫,連忙拎起她來。 “公子認識練央……是四爺嗎?”她規矩問道。 “不,我不是四爺,是他身邊的護衛大武。昨兒個大爺帶你回來時,我遠遠看過你一眼。小八爺住桃花閣,跟養心樓有一段距離,你怎麼跑來了?是不是小八爺出了事?” 她搖搖頭,藉著彎身拿盆的動作避開他的拎扯,軟語說道:“我是來打洗臉水的。” “洗臉水?小八爺的繃帶還沒扯下,怎麼洗臉?”這小女孩也真是的,不夠貼心,大爺怎會買她下來照顧小八爺? “我可以幫八爺拿下繃帶啊。” 他失笑。“你胡鬧,他傷勢未愈,你拿下他的繃帶有什麼用?”忽然發現她額上也紮了繃帶,暗暗吃驚。“你受傷了?”他的手才碰到她的繃帶,她立刻側身相避,摸摸自己綁著斜斜的白布條。 “今天早上我醒來就有的,也不知是誰綁的。” 大武心裡有底。小八爺自從火燒之後,情緒極端不穩,他也沒敢讓四爺知道小八爺已被遣送到這座別院裡。 “大武,你在跟誰說話?”屋內傳來氣虛的少年聲音。 大武不再理睬她,立刻奔進屋內。 她眨眨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俐落的身手一會兒,才抱著水盆離開養心樓。走出拱門,看見假山後藏著一個髒兮兮的小身影,漂亮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她以為是院裡下人的小孩,也不以為意,重新打了水,回到桃花閣裡。 門一開,床上的人仍然在睡。 “真會睡呢。”她將水盆放下,輕輕打了個噴嚏,喃道:“不好,我才剛來做事,萬一受了風寒,把我趕出去怎麼辦?” 她從衣櫃的下方空隙拿出自己的包袱,開始脫下濕透的衣服。 “如果把濕衣曬在櫃子上頭,他也看不見,應該沒關係。”她的自言自語微微驚醒聶淵玄。 小長褲落了地,露出白皙的雙腿,細瘦的手臂光滑……他以為自己錯看,用力揉一揉眼睛,再定睛一瞪,小眼珠差點凸出來── “你在做什麼?”他喊道。 她彈跳了下,快速回過身,笑道:“八爺,你醒了啊?” 他瞪著她正面平滑的裸身,顫抖地指著她說:“你……你還要不要臉……”就算她還沒有發育,就算他沒有未來了,但起碼他還是個男的,起碼他還有挑選的權利啊! “怎麼啦?八爺。我剛打來洗臉水,你要不要洗臉?”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包袱裡唯一的藍色棉布衣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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