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非君莫屬 | 上頁 下頁
十二


  忽地,她瞪著那早被遺忘的惡徒持刀迎面而來──

  “公子,有人偷襲!”她細聲驚叫,如弱女子地連忙退回來,見那惡徒愈來愈近,他卻毫無動作地背對那人。他在試她嗎?

  “公子!”她尖叫道。老天,他在拿命試她嗎?十年不見,他連大腦都被偷了嗎──啊啊,刀來了!刀來了!刀再不停,就砍中他了!

  “可惡!”她倏地出手,纏住那把刀。

  是她自己沒有用,見不得他受傷。

  “你懂武?”那惡徒脫口:“一個洗碗的大嬸也會武?”

  “怎樣?大嬸很丟臉嗎?你不知道大雲樓內臥虎藏龍嗎?今天你就要敗在我這個大嬸手下啦!”她惱道,見到莫遙生轉身吃驚地瞪著她。

  “非君!”

  “誰是非君?”

  “你是非君!”

  “我不是!我不是沈非君!可惡!”她氣極,一掌將那惡徒打飛到樓下後,只想先逃為妙,莫遙生立刻飛身擋在她的面前。

  “為什麼要躲我?”

  可惡!他若長得像惡人,也一塊一掌打飛他了,偏偏她迷戀他那張臉!

  “非君──”

  “我不是非君!我叫繡娘,人人都叫我繡娘嬸,怎會認識你這個年輕小夥子呢?”她的語氣酸酸的。

  莫遙生微微一愣,道:“你的功夫──明明是非君。”

  “怎樣?我的功夫就算是你嘴裡喊的非君,但我人不是,那又如何?”

  她──是在要無賴嗎?臉是非君、聲是非君,連武功都是非君所有,她這簡直是在睜眼說瞎話了。心裡雖不知她為何百般的否定,但怎能再讓她走?

  沈非君見他上前一步,她立刻身形如蛇,意圖從他身邊鑽出,他眼快身快立刻擋到她回前;她又往左飛竄,他像是預先猜到她的下一步,馬上又封住她的路口。

  她心裡惱了。若不是她不願動手傷他,他能攔得了她嗎?這人──她又氣又惱又得忙著避開他的癡癡凝望。

  “你讓開!”

  “我讓開,你會走。”他啞聲說道。

  她吞了吞口水,無法直視他迷惑人的眼眸,只得低聲說道:“你讓開,我不走。我──怕水。”

  莫遙生聞言,瞧她身後就是大河,非君確實連水聲也會怕的。那十年來不曾生過的憐惜忽起,連忙退開二步,還來不及柔聲開口,她便身手極快地想要逃出他的眼前。他驚異,但本能反應也不慢,再度擋住她。

  他的臉充滿疑惑。

  “你騙我?”非君不曾騙過人,她的性子太過直,說一便是一,眼前的女子明明有非君的相貌,卻顯得有些陌生。“為什麼要騙我?”

  他上前一步,她嚇得退後一步。

  除了訝異之外,他的心口泛起一股難受。“你在怕我?”

  “我──沒有。公子,奴家是寡婦,自然不便近男人之身──”

  “寡婦?我沒死,你當什麼寡婦?”

  “你沒死跟我當寡婦有什麼關係──等等,你別再走向前了,我──我會怕──”兩行清淚流得極快,一下子就讓她紅了眼圈,但他卻不再遲疑走近自己。

  她心一慌,連連退後,纖腰忽地撞上欄杆,想起身後下方是河水──她身子不由得軟了下來。

  還好有欄護身,她暗暗松了口氣。氣還沒有吐完,她聽見“啪”地一聲,整個身子往後倒栽。

  “咦?咦?”不會吧?天老爺這麼愛跟她作對?

  “木欄還沒修好啊,繡娘嬸!”剛奔上來的掌櫃大喊。

  沒修好?這裡的掌櫃太沒有職業道德了吧?

  “救──”風灌進她的嘴裡,她腳踏不到地,雙手揮舞抓不著任何東西。她的心一涼,嚇得連救命也喊不出來。

  天啊,她只能活到小鵬十歲的時候嗎?她從來沒有預期過自己的死法竟是活活淹死。嗚,小鵬,娘還沒有抱夠你,捨不得離開你,還沒有跟未來的媳婦鬧點婆媳問題啊──嗚嗚,小鵬,快來救娘啊──啊啊,那抹不要命跟著飛出客棧的黑影是誰?是來救她的嗎?拜託,快救!

  “非君!”那背著光的黑影充滿恐慌地喊道。

  沈非君心中微愕,愣愣地看著那墜勢極快的黑影。是他?

  他伸出手試圖抓住她,卻撲了個空,他臉露著急,墜勢更快。

  沈非君生怕活活淹死,眼捷手快奮力探手抓住他的袖尾,趁著沒有撕裂之前,他順勢將她捲進自己懷裡,還來不及抱緊她微微發抖的身子,她已像八爪章魚,手腳並用地緊緊纏住他的身體。

  從頭到尾,不過是三眨眼的工夫,隨即“撲通”一聲,兩人雙雙落河。

  水壓從四方而來,沈非君嚇得雙眼緊閉,不敢呼吸,嘴巴也不敢張開,只能狼狽地抱著唯一可以依靠的身體──只是,他還是不會游水吧?為什麼她感覺一直下沉再下沉?

  她的肺像要炸開,閉上的眼裡開始竄出紅色的火花,她頭暈腦脹,終於禁不住,嘴巴一張──嗚,小鵬,娘死了之後變腫屍,你也不要害怕地逃命去啊。

  有氣從嘴裡灌進,她愣了愣,張開眼,瞧見幾乎貼上她臉的俊美臉龐──那雙眼,仍是目不轉睛地注視她。

  她心裡漏跳了數拍,發現他不再以嘴渡氣,反而很過分地吻起她來!

  他的吻像火,既陌生又貪婪,完全脫離了她對莫遙生曾有過的記憶。火焰從唇間點起,一點一滴燒到她四肢百骸,燒得空氣全無──

  她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缺了氧,還是被他吻到神智不清,只知在殘存的意識中,好像被他拉上河面,拖進一艘小舟裡。

  “公子爺兒,我在這裡可等你很久啦!一、兩個月前,也是有這麼一對公子掉下河,就是被撈上我這船的。公子爺兒,您是要順河而下呢?還是就近靠岸?”

  “隨你──不,順河而下,離人群愈遠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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