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斷指娘子 | 上頁 下頁
四十四


  王十全看她說得十分肯定,既不訴苦也不歌頌自己……他忽然問道:「懷真,聽說當今聖上之所以能坐上龍椅,全仗他與東方非合謀害死先皇,你對這事怎麼看?」

  她不假思索道:「小時候我會覺得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無視他神色有殺氣,她再道:「但仔細想想,如果新皇不及時登基,京軍如何趕赴燕門關?如果沒有新皇下旨,如今早已城破,數十萬無辜百姓早已家破人亡,王兄,你怎麼看?」

  被她反問,他直覺答道:「如果流言是事實,一人之死,能換數十萬百姓的性命,新皇理當有功。」

  她微笑:「說實話,這種流言這裡百姓常聽,人人茶餘飯後都在閒聊,但聊著聊著,就會聊到新皇登基後的作為。」

  「哦?」他十分注意:「他們怎麼說?」

  「王兄,你認為他們會怎麼說?」她又反問。

  「新皇登基後,下旨大赦,將士從優憮恤,內地長年旱災,特免賦稅三年,皇宮裝修暫免,戶部支出因此銳減,國庫充盈,這都是先皇做不到的。」

  「正是。」她笑道:「既然如此,王兄一定不將那種什麼合謀害死先皇的閒言閒語放在心上了?」

  「……我不放在心上,皇上我可不知道了。」

  「哈哈,連王兄這種小老百姓都不放在心上了,皇上哪會放心上呢?這種閒話,過個兩年就淡去了,百姓只管明天能不能平安過下去,今天皇上又下了什麼好聖旨來造福百姓,這才是百姓真正想知道的啊。」

  王十全臉色和緩,兩人再閒聊幾句,就分道揚鑣了。

  他上了轎,問道:「黃公公,你說,那懷真所言,是真心話嗎?」

  「皇上,奴才一路趕著來,確實人人安居樂業,提起皇上,只有豎起大指拇的份兒。」躲在轎身後頭的黃公公答著。

  「這倒是。」這個懷真,字字說中他的心坎裡。如果為天下蒼生,就算大逆不道,由他來擔又如何?思及懷真,又覺得真是可惜,被東方非拿來當替身玩物。

  「黃公公,那阮東潛真是個清直的好官嗎?」

  「奴才不清楚他算不算好官,但他斬過老國丈的侄子,當時,老國丈還動手腳,將他遣往燕門關呢。」

  「連先皇國丈的侄子都敢斬?」不由得心生好感。「當年真該看看他一面。」

  轎子才轉出街口,他瞥了窗外一眼,正好看見另一頂轎子停在遠處,懷真正紅著臉站在轎前,跟轎裡的人說話。

  那頂轎是……他眯眼,看見轎旁的青衣。

  沒多久,懷真像是認命歎氣,主動鑽進轎子裡去。

  他冷冷地目送那頂載著兩名男人的轎子離去。

  沉思良久,他才暗自哼聲:「東方,你以為朕真會給足你七年,讓你逍遙過日,跟那懷真雙宿雙飛嗎?」

  §尾聲

  六個月後

  晉江工程持續中──

  東方府裡,冬風微冷,阮冬故一身短襖長裙,黑髮垂腰,懶得弄髮式,反正晚點她又要穿回男裝出門辦事去。

  芙蓉小臉略施脂粉,外表是嬌豔動人的大姑娘,但美眸明亮有神,渾身洋溢朝氣,活力十足。這樣的美人兒,上哪兒找?

  她十分專注地瞪著棋盤,未覺對手正在盡情欣賞她的嬌容。

  「冬故,咱們的賭注你沒忘吧?」要挑釁這直丫頭,太簡單了。

  「記得。」接下來該怎麼下呢?

  東方非樂得眉開眼笑,道:「我輸,就得為你破懸案;你輸,今晚不准走。你可知,今晚留下的意思嗎?」

  她看他一眼,腮面淺暈,嘴硬道:「當然明白。好歹我也是見過世面的。以往我是阮東潛時,總有人會拉著我上……妓院,我自然明白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挑眉,把玩著扇柄。「真的明白?你告訴我,當時你是怎麼脫身的?」

  「……一開始,紅著臉跑了。從此人人都傳阮東潛是童子身。」

  他哈哈大笑:「那我可期待今晚了。」

  「東方兄,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冬故,不是我要瞧輕你。依這盤局勢,你必然輸定。」這一次,他倒要看看有她的承諾在,鳳一郎還敢不敢帶人走。

  她咬牙,瞪著這棋盤。

  「你再瞪,也瞪不出生天來。」他揶揄道。

  「東方兄,請你讓我靜心思考,不要再打擾我。」

  「好好,你慢慢想吧。」他笑盈盈,注視著她無比認真的俏臉。

  自皇上離去後,她真的履行諾言,來府裡一定扮回女裝。

  她骨子裡還是有點男孩子氣,他要調教也不是難事,只是,他就愛看她這樣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俏模樣。

  這種悠閒的日子,他竟然不討厭!甚至每天期盼跟她共下一盤棋,聊聊當今局勢,嗆嗆她就是他的樂趣。

  她天天來造訪,一來是為了培養感情,二來是有心鎖住他,他也不是不明白。反正她自願當誘餌,他就一口一口吃掉她,嘗到生厭為止,他再到外頭掀起濤天駭浪……只是現在,他還嘗不過癮。

  他想再多點相處,再多看她的模樣,多玩她一下,多……興奮一日高過一日,就算哪天他像餓狼將她撲倒在地,他也不意外。

  今晚啊……他是滿懷期待。君臣有七年約定,但皇上想變臉,可是說變就變,他要在此之前,及時行樂,好好地品嘗她。

  新縣令已走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先燒到她這個親隨,因為唯謹這一次終於成功,盼來了一個願意除掉收賄受寵的懷真。

  她做到這個月底,沒有為自己爭取什麼。她看得開,卻不放棄,沒了親隨職位,她照樣可以繼續前進,這一點,他不得不佩服,也很明白鳳一郎的擔憂。

  這種人,確實會早死。

  但那又如何?在她早死前,他也玩弄過癮,另投其它興趣了。

  那新上任的縣官用不著多久,就會發現這世上無處不貪,留在樂知縣唯一不貪的親隨唯謹,也不過是一個自以為公事公辦,不懂百姓冤屈的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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