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斷指娘子 | 上頁 下頁


  「除掉他,樂知縣就有未來了?」

  「是!是!」兩人心頭一喜。這事似乎有希望了。

  「青衣,送客。」

  「大人……」

  「今天我不計較這些小動作,你那個叫什麼謹的,要敢來第二回,就得有本事騙過我。要不,下一次,就沒這麼輕易放過你們。青衣,還不送客?」語畢,不再理會這些跟螻蟻同等級的賤民。

  直到青衣回來,打算熄燈了,東方非面朝窗外弦月,開口:「青衣,去租間好一點的宅子,咱們長住下來,不找人了。」

  「爺……您真要放棄阮小姐了嗎?」那一夜的誓言,終究化成灰了嗎?

  「普天之下,敢無視我的存在,怕也只有她了。我不去尋她,在這兒找樂子也不錯,你去安排安排,將近日縣衙受理的公案一一回報。」

  青衣聞言,點頭領命。他家的大人,喜新厭舊,性喜挑戰,現在,他家大人尋到另一個值得挑戰的對手,會放棄阮小姐並不意外。

  「爺,要查唯謹的身家背景嗎?」他細心問道。

  東方非轉身睇向他。「唯謹?」

  「爺不是要對付那個唯謹嗎?」唯謹奉公守法,跟阮家小姐應是同一種人。

  東方非笑了兩聲,心神不專地打開摺扇,指腹輕撫過素白的扇面,說道:「我找這種人麻煩做什麼?他為我提鞋都不配。我要對付的,是那個貪贓枉法的懷真。」

  「小人不明白。」

  東方非做事一向不跟人解釋,但現在他心情頗佳,笑道:「你在想,我在朝中向來最愛挑釁正直官員,為何這一次有心為民除害了?」

  青衣不敢吭聲,當是默認。

  「哈哈,你當他們真是在為民除害嗎?不,那只是想藉我的力量去除掉受寵的懷真。」俊目抹過陰狠的異光。「這唯謹,不過是只仰賴他人才能除掉眼中釘的蟲子,踩死他有何樂趣可言?不如去玩死一個還算有勢力的懷真。何況,我對懷真還真有點興趣,他中飽私囊之餘,還能為人辦妥事,必有幾分小聰明。」

  「大人說得是。小人連夜去查懷真的身家背景。」

  「不必。如果查了他的身家背景,我不就事先多了幾分勝算?這未免太過無趣。」尋思片刻,他冷笑:「這事,非得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死了誰都無所謂,最好鬧到縣太爺丟了烏紗帽,樂知縣公門毀於一旦,驚動州府,他就不信,他會等不到他真正想要的!

  五指狠狠攏縮,他勢在必得。

  §第二章

  「一郎哥,我回來了!」

  一身月白衣褲,腰束黑長帶的年輕人,一路抱著小飯桶回到「鳳寧豆腐鋪」。

  他約二十餘歲,面若芙蓉,瞳若點漆,唇似桃色,渾身朝氣蓬勃,教人看了精神一振。

  正在清理桌面的豆腐鋪老闆,輕詫道:「冬故,中午你不是該在……」

  阮冬故笑著將飯桶交給他,同時推他入鋪,避免太陽直接的荼毒。

  「大老爺上花樓,我就趁空回來吃飯。」見他攏聚眉心,她失笑:「一郎哥,不礙事的啦,我也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明白官場生態……就是這樣了。大老爺嫌我嘮叨,換了跟班,我回來幫幫忙。現在七月天,你挨不得曬的,懷寧呢?」

  「他在後頭做豆腐……冬故,你先吃飯吧。」他取來碗筷,看著她拿過抹布清桌子,順便力大無窮單手扛起豆腐湯桶。

  鳳寧豆腐鋪位在巷口,地段馬虎,鋪子過小,平常以賣家常豆腐、豆腐湯為主,旁有大樹遮涼。鋪子剛開張時,她與懷寧還連夜做了遮陽棚子,全是為了他偏弱的身體……鳳一郎下意識地撫過銀髮,微笑上前。

  阮冬故搬張凳子坐下,笑著接過尖尖滿滿的白飯,白飯上淋著碎豆腐……視若無睹視若無睹,反正有飯吃,她就心滿意足了。

  鳳一郎走進鋪子,取出醬菜。一名俊臉黑膚的青年從布簾後走出,她熱情叫道:「懷寧,吃飯了!」

  他看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懷寧話少,她是明白的。這間鋪子幾乎是一郎哥跟懷甯的積蓄撐起的,她幫的忙有限,這讓她很心虛耶。

  她每個月有薪俸,但全教她花光光了,對鋪子一點貢獻也沒有……

  「怎麼了?」鳳一郎放上幾碟醬菜,任她吃個飽。

  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一郎哥,我是在想,我好像一直是吃閒飯的,全仰仗你跟懷寧養活我。」

  「知道就好。」懷寧接過鳳一郎盛好的飯,坐在她面前埋頭就吃。

  「兄弟養妹子是理所當然。」鳳一郎含笑入坐,看著他倆相互搶菜吃,不由得笑道:「小時候你們每次吃飯,一定搶菜搶到打起來,那時我總覺得奇怪,明明阮府不缺一口飯的,你們到底在搶什麼呢?」思及幼年回憶,他神色充滿懷念。

  阮冬故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柔聲笑道:「我跟懷寧愈打感情愈好,是不?懷寧。」

  「不是。」懷寧頭也不抬。

  「那你老跟我搶菜做什麼?」她一頭霧水。

  「不知道。」繼續埋頭吃。

  鳳一郎搖頭輕笑,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下個月,程七跟他幾個手下會過來跟咱們會合,一塊上山掃墳。」山上立的是燕門關犧牲戰士的衣冠塚。曾是冬故部屬的程七等人,現今在鄰縣生活,程七幾個手下在做小買賣,程七本人則跟冬故一樣,在鄰縣當小親隨。

  她聞言,神色微柔,點頭:「我會記住的。」

  鳳一郎知她感傷不會太久,遂舉筷用飯。過了一會兒,他聊道:「冬故,縣府裡可有棘手的案子?」

  阮冬故想了一會兒,搖搖頭。

  「還好,都是我應付得了的事,不必麻煩到一郎哥。」

  「可有得罪到人?」

  她心虛扮了個鬼臉,很無辜地注視他:「一郎哥,我都二十多了,做事不算莽撞了。我發誓,我絕沒有刻意得罪人……」見他默默瞅著她,她只好坦承:「再過半年大老爺就要回鄉了。在他離任前,必須完繳錢糧,縣內百姓除非窮困到沒有飯吃,否則該繳納的絕不會漏繳,縣府不該將多餘的費用轉嫁到百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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