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獨傾君心 | 上頁 下頁


  她清冷的鼻息輕輕噴在他的臉上,他的臉龐不由自主地脹紅起來,嘴巴不饒人地呻聲道:「若有機會,我一定要……」要什麼已經說不出口了,她冰冷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龐。

  「我一向是一個人的,身邊縱有丫環相伴,但總是敬多過於愛。我明白你過往的生活並非很好,也知道爹不該……可是我現在心裡卻有些喜悅,能在我為數不多的日子裡,多一個不介意我是天女身份的人陪伴。」

  為數不多?她能預料自己的死期嗎?還來不及細問,就見她將臉湊了過來。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心裡閃過好幾個讓他大感驚訝的念頭,他不再阻止她,任她將額頭靠在他的額上。

  「我的弟弟,獨孤玄。」她滿足地低喃。

  他聞言,連眼也不眨地望著她近在咫尺的秀顏。方才驟增的體溫一下降回低溫。

  是啊,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她是他的親姐王芸娘啊。

  一個一生一世、永遠都不能碰的女子。

  拈心抱著棉被翻滾跌下床。

  她睡眼惺松地張開眼,聞到空氣中清晨的味道,不免驚訝。

  「我睡過一天了啊。」她喃喃道,憶起昨天從金大夫那裡回來之後,就覺得頭好脹,昏昏沉沉的,細瘦的身體無法撐起這顆快壓死她的頭,勉強休息了下,等到晚膳,她出去與姐姐、姐夫用飯,半途真的難受得緊,半沉睡半清醒,只覺似乎有人抱著她回來。

  「小姐!」外頭翠雲驚慌地喊道:「起來了嗎?郡王府的多羅郡王來啦!」

  「啊,僵屍!」

  「什麼僵屍?是京師最出名的郡王!」翠雲埋頭翻出單襖、背心跟墨花裙,拉開拈心抱著的棉被,迅速替她換上。

  「見客是姐夫跟姐姐的事,我不用出去見客。」事實上,從她搬來都統府之後,從來不曾出去見過來拜訪姐夫的同僚。

  「都統一大早就去辦事,多羅郡王找的不是都統,而是小姐。」

  「我?」想起那個高瘦的青年,拈心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我跟他不熟。」

  「熟不熟我可不知道,只知道高高在上的郡王找小姐,說是為了要拿你從金大大家裡帶出來的診屍紀錄……啊,梳頭、梳頭!還好都統老爺定時安排京師有名的商家來為小姐跟夫人打點,不然奴婢真不敢想像您要穿什麼去見郡王。」

  拈心困惑地任她套上碎花單襖。「他只是來拿東西而已,不必這麼費力。」

  翠雲翻了翻白眼,不再白費力氣地同她說理了。三年前都統老爺先是迎一名漢女過門,過了半年,夫人娘家的妹子跟著搬過來,都統老爺事先就吩咐過,說這個小姐是特別的,不管她說了什麼,她們都得去做。

  原先不明白什麼叫特別,後來才發現特別的是她的腦子,也才得她有個姐姐讓都統大人看中,從此生活無虞,也不用擔心老了嫁不出去。

  「哎,小姐,你可要記得待會兒見了郡王,別再僵屍僵屍的叫,他的地位比起都統老爺可尊貴多了,年紀輕輕就受封郡王,在大清是少有……」翠雲口沫橫飛,準備要讓她瞭解郡王的地位有多崇高。拈心皺起眉頭,想起曾聽過翠雲說過話,那話從下午說到晚上還沒有結束,讓她半夜連連惡夢。她迅速拿起診屍紀錄,說道:「昨天師傅已經說過一回,我都清楚啦。」隨即跑出房,往花廳而去。

  花廳裡沒有任何僕人,只坐著一名年輕的男子。他聽到細微的足音,將喝了一半的茶放下,抬眼笑道:「拈心姑娘,你躲在門後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的臉微微泛紅,從門後走進廳內。他的視線從一開始就沒有放過她,從她的裙,順住背心往上移,移到她的細頸、她的唇、她的眼,炯炯熾熱的眸光讓她靦腆起來,遞出診屍紀錄。

  他微笑收下,暫時收斂起他侵略的目光,關心問道:「拈心姑娘,你的左眼還會痛嗎?」

  她搖搖頭,直覺又要揉左眼,他連忙抓住她的手:「你是學醫者,怎麼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他從懷裡拿出於淨的帕子,隔著帕子小心揉住她的眼睛。

  「我學看屍體多一點,醫術只學基本。」

  「一個小姑娘學看屍體有什麼用?將來開業嗎?京師裡凡有異狀的屍體都交給你師傅以及他門下其他另行開業的弟子,你一個小女子開了業,誰去?」

  她一怔,隨即皺起眉頭思考,顯然幾年來都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屍體……好相處。」過了良久,她終於想出答案。

  「嗯?」

  她抬起臉,向他一笑。「屍體好相處,不會說話。」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她單純的笑顏,唇畔也溢出溫暖的笑,牽起她細瘦的五指。

  「拈心姑娘,你上過教堂嗎?」

  她搖搖頭,想要不著痕跡地抽出她的手,但他的力道大無窮,到最後,她不得不使盡所有的力氣,脹紅住小臉,想要擺脫他略嫌汗濕的手掌。

  「你……你好濕。」

  「因為我在緊張害怕啊。」

  她望著他溫笑的臉龐,一點也不覺得他在緊張害怕什麼,反倒像是胸有成竹。在她的天地裡,男人除了金大夫與姐夫外,他是跟她相處最多時間的男人,但似乎與沉穩的姐夫、時常氣得鬍子亂飛的金大夫完全不一樣。

  知道她不會發出疑問,他自動編了謊言,笑道:「事實上,我很久沒上教會了。」停頓了一會,試探地又說:「畢竟在戰場上經由我雙手而死的人不在少數,我怕教會難容我。」他的目光逡巡她的秀顏,瞧她一點也沒有悲天憫人的神色,心裡不知該歎,或該喜。

  「姐姐說,大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走在一塊,會有損名節的。」她小聲說道。

  「那麼,我可就找不著機會讓你知道我死而復生的原因了。你研究屍體數年,難道不會想知道死了一夜的屍體是如何活過來的?」見到她一臉好奇,就知這一回切中她的要害。

  等她匆匆回去拿荷袋時,他睨了一眼躲在外頭偷看的丫環,說道:「本王今日微服出遊,不帶任何隨從。若博爾濟回府責問,就說你家小姐在本王的保護之下,不會讓她出半點差地。」

  那丫頭臉色青白地福了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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