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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阿揚?」季初櫻滿臉愕然,緩緩起身,下一瞬,馬上換上了討好的笑容,「阿揚,你別誤會,我跟翠環剛剛是在說……」

  「你們說的我都聽到了!」

  為什麼他就這麼倒楣,從小到大一直被人拋棄?母親寧可自殺也不願撫養他,父親寧可送他去中原也不願照顧他,現在,他最愛的女子寧可要錢也不願要他。呵,或許他真的是一隻醜陋的賴蝦蟆,任誰見了都會嫌棄吧?

  「櫻櫻……」他在淚眼迷蒙中一把摟住她的腰,幾乎用一種哀求的語調問:「告訴我,你真那麼憎恨我嗎?當我抱著你賞櫻的時候,你明明那麼開心,難道,那也是假的?」

  季初櫻咬緊唇,凝視他的眼,半晌,才幽幽吐一口氣,「既然你都聽到了,我也無話可說。至於當初賞櫻的時候,我開心是因為櫻花,並非為你。」

  四周一片死寂,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啪」地一聲,蕭揚重重的掌甩在季初的櫻臉上。

  沒料到他會有如此激動的舉止,季初櫻腳下一滑,踉蹌著倒向牆邊,撞翻了巨大的花瓶,粉碎的瓷片飛濺上來,擦破她的面頰。

  鮮血如花,滴滴墜落,潔淨的地面瞬間染上一片殷紅。

  「小姐?!」翠環驚呼著上前攙住季初櫻。

  而蕭揚,若換了平時,他早就心疼地擁住她,大喚御醫了,但這一次,傷透了的心麻木了他全身,像是不願再看那倒在地上的人兒一眼,他無動於衷地大步走出屋外。

  「小姐,您這是何苦呢?」翠環連忙用絹怕捂住那張被血色治汙的素顏,「疼嗎?很疼吧!」

  「翠環,你去看看他走遠了沒有。」季初櫻有些怔怔的,指著窗外吩咐道。

  「哦!」翠環很聽話地臨窗眺望一眼,正如起初蕭揚到來之前一樣。

  沒錯,先前那番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她們主僕兩人一唱一合,用預先備好的臺詞,把他心頭的愛火澆滅。惟有如此,他才會放手讓她離開。

  聽軍師說,今日歸海弦會進宮,此刻,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有了剛剛那番絕情的話,在她和皇族之間,他可以理直氣壯地選擇他的國家、子民、親人,不必左右為難。十六年來古靈精怪的行事中,她自認為,這是最最得意的一樁。

  「翠環,我好痛,好痛……」

  她楞怔良久,忽然抱著翠環痛哭呻吟起來。

  現在,該為自個兒的聰明歡呼了吧?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如此疼痛?從面頰上的傷,到滴血的心,還有流淚的眼,仿佛被厲刀一道道劃著,不停地劃著,永無止境的折磨。

  憶起那日在季家幽暗冰冷的花廳裡,她也曾狠狠地甩過他一巴掌,如今報應穿越時空,來到眼前——那一巴掌,他還給了她。

  第九章

  「太子殿下,這是奴才在城裡發現的。」

  太監捧上一個錦盒,藍寶石鑲嵌而成的珠花伏於其中,閃著瑩瑩亮光。

  「奴才奉命去給太子妃買禮物,不意竟在首飾鋪裡看到了這個,恕奴才眼拙,怎麼這珠花跟上月您送給太子妃的一模一樣?這藍寶石是波斯國的產物,又那麼純淨無瑕,在我大堯向來少見,何況還有那背後刻著的小字……奴才斗膽,就把它帶回來了,聽那掌櫃的說,這首飾是前幾天一位小姐放在他那兒寄賣的。」

  「你做得很好。」蕭揚盯著錦盒,好半天才道:「下去領賞吧,不過,這件事我不希望聽到別人再提起。」

  「奴才明白。」太監行個禮,笑著離去。

  待到門開上,蕭揚一揮掌,將那錦盒打落地面,珠花似一顆藍色的星,飛出錦盒,滑落在老遠處。

  這些日子他住在宮裡,遠離太子府,像個逃避的孩子般,以為只要蓋上被子、閉上眼睛,待睡醒後,一切都會恢復從前美好的模樣。

  他也曾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那天是他聽錯了,是他誤會了她。

  但這鐵證如山,讓他再也找不到藉口為她辯解。果然,她真想變賣一切,偷偷溜走,她正等著他失勢的那一天,盼著獲得自由。

  春天已經到了,為何他還感到齒冷?再厚再暖的披肩,也暖和不了他被凍傷的心。

  「來人——」激怒中,他失了理智的命令衝口而出,「即日封鎖城門,加強戒備,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城,包括太子妃。」

  她想走?那也得見過他最後一面才能走,休想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他們之間不該是那樣無言地畫上句點。

  長夜漫漫,宮中雖不缺佳麗,隨便開口,父皇便會賞給他天下最美的女子,但他仍然伴著孤燈入睡,夢中憶及她在他身下嬌呻的模樣,他禁不住血脈僨張,就算把火熱的身子浸到春寒的水中,也止不住他的遐思。

  從今往後,沒有了她,豈非要夜夜受此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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