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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第十三章 分道揚鑣

  乜宜世這一昏,足足昏了兩天三夜。待他醒來的時候,已身在離安北城百里以外的地方——那是兮時的一處別院。說是曾經幫一位富人占卜,助他避過災劫,這處別院便是占卜所需的費用。

  雖然她好幾年也未曾來住過,可常年守著別院的下人始終將宅子打掃得乾淨整齊。兮時他們一到,曾在明朝皇宮裡任職的廚子便為他們奉上了豐富可口的菜肴。

  自打到了這裡,藉卉便時刻陪著宜世,沒有踏出過房門半步,所有的吃喝用度都是古怪吩咐下人送進來的。她不想離開宜世,也無法面對宜寞和兮時。

  她該恨他們的,是他們毀了她和宜世曾經親密無間的夫妻關係。可是在最最關鍵的時刻,是宜寞救了宜世,把受傷的她和昏迷不醒的宜世帶到這裡悉心照料的是她幾次三番想要除之而後快的兮時。他們一天三遍地請大夫進來探視宜世的病情,不曾斷過。

  叫她如何恨他們呢?

  她命令自己什麼也不想,只希望宜世醒來後第一眼見到的人是她,希望他能看到她的真心,原諒她費勁心機做的那些事。

  她跪在他的床頭向上蒼祈求。

  老天爺啊,你一直對我備加關照。雖然在我年幼時,你便奪去了我的爹娘,可你把宜世送到了我面前。請你不要殘忍地從我身邊將他抽走,我寧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要和他分開。我求你,老天爺,我求求你,我求你讓我可以永遠和宜世在一起。我求你……

  上蒼好似聽到了她的祈求,床榻上的宜世慢慢地睜開了雙眼,那一刻藉卉真心地感謝上蒼,下一刻她所感謝的天徹底塌了下來——

  “宜世!宜世,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他呆呆地望著前方,目光始終不曾落在她的臉上。

  “宜世,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可以解釋,我真的可以跟你解釋。請你相信我,無論我做什麼,都是因為我太愛你。宜世……”

  以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藉卉取了粥來,“我知道你還不肯原諒我,先喝點粥吧!你都昏迷了好幾天,不吃點東西怎麼行呢?”

  她端著粥喂他,一口一口,他喝得極慢,目光仍飄浮在遠處。藉卉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吩咐下人去請了大夫。

  那邊宜馭聽說大哥醒了,趕忙前來探視,“大哥,你昏迷了好幾天,現在感覺好點了嗎?大哥——”

  無論他怎麼喊,宜世始終不曾看過他一眼,更不曾答應。藉卉這才覺得問題大了,急急催了大夫來,又是請脈又是問症,一番折騰下來結論只有一個:癡症——人在受了接二連三的刺激之下癡呆了。

  “不會的!宜世怎麼會得這種病?一定是大夫看錯了!一定是這樣!”

  在藉卉的要求下,宜寞換了大夫來重新診脈,回答卻出奇的一致——宜世傻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藉卉不斷地問著自己,問著上天,沒有人可以回答她,其實答案早已在她心中,“是我的錯,是我給了他太大的打擊,他才會得了這樣的病。全都是我的錯……”

  眼淚在這一刻沒有任何作用,藉卉拭去淚水,開始照大夫吩咐的那般伺候宜世。每天定時定點給他喂水餵飯,因為她不喂,他根本不知道餓了要吃;每天早晚兩遍擦身洗澡,因為她要他有一如做當家人那時的清爽乾淨;她一有空就跟他說話,大夫說這樣做可以幫他恢復神志。

  這一切的一切,她全都不假他人之手時,自己獨立完成。他是她的丈夫,她要守護一輩子的男人,即便他已不認識她。

  “二哥,你看這個。”

  宜馭不知從哪兒揭了張紙回來,宜寞仔細看去,竟是滿清朝廷的告示。說的是洗劫安北城乜宅的匪首仇天命已被朝廷砍了頭,一干山賊盡被誅殺,著令將乜宅歸還給乜家後人。

  “這是什麼東西?二哥,我實在是看不懂,那天來洗劫咱們家的分明就有滿清的軍隊,那把火八成也是他們放的。既然滿清有心要滅我們乜家,為什麼又要出這張東西?”

  宜寞冷笑良久,這就是朝廷!這就是政治!

  當用到乜家的時候,又是嫁女,又是給錢。當明朝廷要滅乜家的時候,滿清朝廷以救乜家的名義佔據了整個安北城。當乜家徹底落入滿清朝廷之手,他們又借著山賊的手取了乜家的財物,再以此罪名滅了山賊,一方面揀一個鋤紂滅罪的大功勞,一方面擺平了乜家,另一方面也滅了那些對於朝廷來說具有潛在危害的山賊。

  乜家兄弟間的千算萬算,敵不過朝廷的大謀略。

  “四弟,若你想再回到乜家,現在倒是時候。”

  “我不回去。”宜馭早就打定了主意,“我要去找那答兒。”

  宜寞不希望四弟因為兮時的一句戲言而白白耗費光陰,“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我不知道,可我一定要找到她,即便走遍大江南北,花費我一生的時間我也要找到她。”

  就在乜家被滅的那一天,他依稀在人群中見到了那答兒焦急的容顏。他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那答兒一定早就離開了安北城,可正是那一刻,他才驚覺他早已將那答兒鎖進了心靈最深處,一紙休書休不去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說到這兒,他正好想拜託旁邊喝茶弄發的兮時,“活神仙,那答兒總是叫你『活神仙』,你能不能替我占卜一下,如今那答兒在哪個地方?”

  兮時閉上雙眸,一言不發。

  宜馭急忙說道:“我知道你不會隨便替人占卜,想要求得你的幫助是需要花上天價的。如今乜家不比從前,我身邊也沒什麼值錢之物。如果你肯替我占卜,隨便你要求什麼,我終其一生為你做到。”

  “往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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