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魚淚 | 上頁 下頁


  “我只說讓你見到這個滿女,我可沒說你可以領她回去。”仇天命笑得陰冷極了。

  從他的眼底,宜寞看到殺意,將那答兒護在身後,若是她有個好歹,那乜家跟滿清的結盟可就徹底崩潰了,反過來明朝廷也不會放過他們。到頭來落個爹不疼、娘不愛,乜家必死無疑。

  宜寞試著跟仇天命說理:“你要的五萬兩銀子我一個子兒不少地給你,如今你卻不肯放過我們,這可並非綠林好漢該有的作為。”

  仇天命手下的漢子們紛紛叫了起來:“我們本就不是綠林好漢!用不著跟你講道理。”

  仇天命大手一揮,手下的人頓時噤了聲。仇天命下了馬走到宜寞面前,魁梧的身形與瘦弱的宜寞形成鮮明對比。

  “你們乜家倚仗著家大業大,把整座的山頭包給那些礦主,他們為了開採鐵礦強行炸毀我們賴以活命的家園,逼著我們這些失去土地的農民去做礦工。我們這些人每天起早摸晚,舍了命掙回來的那點銀子卻連妻兒老小都養不活。

  “就這樣還不夠,我們多少兄弟都死在礦上,那些礦主為了少賠點銀子隱瞞不報,草草埋了屍身了事,還對家屬說人走丟了。有些家屬不服,聯名告到衙門裡,可又有什麼用呢?你們早就把衙門上下打點好了,一頓暴揍將家屬趕走或是收監——這就了了你們的麻煩。

  “你們這分明是不給我們活路走,我們這些人這才走投無路做了山賊,這一切都是叫你們給逼的。”

  說著說著,仇天命手下的那幫山賊竟紛紛紅了眼眶。

  他五年未歸家,不知道家裡發生了這麼多事。雙手作揖,他代乜家人向大夥兒賠不是:“宜寞久不理家事,你們說的這些我並不知情,初來乍到的那答兒更不可能知曉。你們若對乜家有意見,我可代為轉達,一切有商有量。若你們非殺個人才解恨,我是乜家人,你們的刀儘管沖我脖子砍下來。她與此事無關,你們放了她。”

  “放心吧!我不會殺她的。”仇天命壓根沒有正眼瞧過那答兒,一雙鷹眼盡停留在宜寞的臉上,“要說你們乜家膽子也真夠大的,居然敢娶個滿女當大夫人,這分明是私通外族,說到朝廷裡夠滅你們九族了。所以我不殺她,我等著她帶著你們乜家通通掉進墳墓裡。但我也不能就這麼放過你,這讓我怎麼跟手下的這幫兄弟交代?”

  話未落音,殺氣已起,眼見著手起刀落就要結果了宜寞的性命,那答兒嚇得閉上了眼睛——

  卻見一頭熊,一頭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有一人高的大白熊晃晃悠悠地走到仇天命跟前。

  一雙人眼,一對熊眸互相對望了良久。

  忽然,一隻熊掌拍下去,沒等仇天命反應過來即刻暈倒在地。

  仇天命手下的那幫弟兄個個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那一刻,從那白熊身後鑽出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連纖纖十指都畫出十種斑斕色彩。

  “都說要你別亂跑吧!才離開我幾日,就差點丟了小命。”她小手一拍宜寞的肩膀,他頓時感覺一陣陣的酸痛自四肢積聚到胸口。

  沖著她慘歪歪地一笑,宜寞知道這回又欠下她一命,更難擺脫她的掌控了,“你還是打扮得這麼……妖嬈。”這是他可以找到的形容她此刻裝扮的最好的詞了。

  那答兒也覺得奇怪,不都說中原女子素淨尚禮,眼前這女子好似要將全天下的色彩都彙集到自個兒身上,絢爛得叫人睜不開眼。還有那頭……是熊嗎?熊不該是灰黑色的嗎?這頭白白的東西真是熊嗎?書裡沒寫過,那答兒不敢肯定。

  “你怎麼來了?”

  “我自有我的消息網,你來交贖款這麼危險的事,我怎能不跟來。你若死了,不顯得我神卜兮時浪得虛名。別忘了,你二十五歲以後的命都是我的。”

  “前提是我得活過二十五歲。”

  “你還是不信我的能力。”

  “那倒不敢,只是如天是你師父,沒道理師父不如徒弟的。”

  他們旁若無人地聊著,那頭大白熊就坐在仇天命的身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爬上他身的螞蟻,螞蟻拍死幾隻不知道,直拍得仇天命嘴裡冒出白白的東西,這看著倒是挺分明的。

  那答兒看傻了眼,那群山賊也亂了。一群人聚過來要救下他們的頭頭,卻又畏懼坐在老大身旁白乎乎的龐然大物。

  起風了,兮時那身花衣裳被風吹起,如花般開滿每個人的眼,她卻皺起了小小的眉頭,一朵小雛菊開在她的眉心裡,“我不想繼續待在山裡,我的衣裙都吹皺了,我得重新換一套。”

  “我也有意下山。”宜寞喃喃,家中的人怕是快急瘋了。

  “那還不快走!”兮時向山下走去,不用招呼,大白熊自動自發地跟著她去了,那群山賊總算可以救回自己的老大。

  二管家領著家丁緊追著宜寞問:“那這五萬兩銀子……”

  “給他們吧!希望能化解他們跟乜家的仇恨。”只怕難啊!

  宜寞終於帶著那答兒來到了安北城,這好消息早就由二管家先一步帶回乜府。按照事先約定好的,那答兒被宜寞安排住進了乜家開的客棧裡,有丫鬟老媽子伺候,家丁護衛守著,待到成親的當天,按照中原的習慣,由八人花轎明媒正娶地抬進乜家的門。

  待一切安排妥當,宜寞這才趕回乜家。

  他前腳剛走,那答兒立即換上丫鬟送來的中原服飾,躲過護衛們的貼身保護翻過窗戶上了街。她初來乍到,對關內的一切都好奇極了,加之關外豪放的性格使然,她怎會安心待在客棧裡。

  她剛走了沒兩步,就聽附近的人們唧唧咕咕議論著些什麼。

  “你們聽說了沒有?”

  “乜家有個丫鬟自縊了。”

  “怎麼會自縊呢?乜家對下人向來挺寬厚的。”

  “你們哪裡知道?說是那丫頭被乜家的大爺給糟蹋了,眼見著大爺就要娶妻,哪還能容得下那丫頭。人家是活不下去了,這才索性自縊的。”

  乜家大爺?那答兒心裡一陣地打鼓——莫不是她要嫁的那個乜家大爺?

  難道乜家還有第二個大爺嗎?

  不是吧!她為了躲避妻妾成群的家才主動請纓遠嫁到安北城,如今她還未見到未來的夫君,就有姑娘為那個男人自縊了。

  這個婚,她還能成嗎?

  “到底還是二哥厲害。”

  “宜寞,這回可多虧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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