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小奴有禮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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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生出些什麼事端來,密所充耳不聞,她滿心裡裝的就只有公主的那句話——指給李原庸將軍,堂堂正正做將軍夫人。 她,終於要有家可以回了嗎? 漲到心口的喜悅讓密所忘乎所以,她半夜便起身,擺出全副架勢做起了小時候常吃的那些阿母給他們做的美味。從洗切到拌餡,一樣也不馬虎,精工細作,待到清晨雞啼,終於做得了。 放進雕刻精細的食盒裡,擺上箸,她喜不自禁地拎著去了南門。偌大的宮中之地,從公主殿到南門,不坐轎,單用走的,足足繞了半個多時辰,方才近了。 李原庸正忙著清晨進宮出宮放行的活兒,見了她,很是奇怪,「你怎麼來了?」 「上回你一路護送我去大悲寺,我還沒謝你呢!」 「那是我分內的事。」他淡淡的。 她自然不會告訴他,為了迎合公主將把她指給他的意思,她必是要好好表現的,「我趕早做了點家鄉的小食,請你……請你們吃。」 有侍婢大清早來送美味,那幫清晨起來,連一口熱茶都沒來得及喝的侍衛們可高興壞了,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食盒便打開來了。 「魚?」大清早送魚來? 食盒裡單一雙筷子,早已被密所奪了去遞到李原庸手上。那些餓壞了的侍衛也不在意,直接上手。 「別說,小侍婢,你這魚做得真特別。又香又辣又酸,活了這麼大,還真沒在旁的地方吃過。」 她夾了魚目下的活肉遞到他嘴邊,笑眯眯地同他說著此魚的來歷:「這魚是我阿母所創,你們自是不曾在其他地方嘗到。這啊,叫酸筍煮魚。取了夏季出土的嫩竹筍去殼切絲,加上鹽巴、辣子醃成酸筍,拿罐子盛了備用。要煮魚的時候取將出來,現配上,又酸又辣,再配上魚的鮮美,別提多開胃了——這天漸漸熱了,吃點酸的解解暑氣,也提提神。」 他不張嘴,她的手一直這麼抬著,直到微微抖起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接過她手裡的筷子只說:「我自己來就行了。」 見他將那筷子魚肉放進口中,她迫不及待地追問:「怎麼樣?好吃嗎?滋味還喜歡吧?若覺得淡了、鹹了,你便說,我下回再留意了做。」 他含著魚只是點頭,並不作答。 她來說好了:「那日……那日,我失態了,還請你見諒。」她指的是公主出嫁的事,「還真被你給說中了,公主確是不嫁了。我是……我是心忒急了些,遂沒把事想透便……便……」便撲進了他的懷抱——這話叫她如何說得出口? 他還只是悶不吭聲,叫她如何自處,只得,笑,一個勁沒來由地笑。 他愣是不說話,吞了那筷子魚,再伸出手,沒了——這一盒酸筍魚,他就吃了這一口。再低頭,盒子裡的魚早已被那群餓狼瓜分乾淨,單只剩下一條完整的魚骨頭。 她饜足地合上食盒,帶著淡淡的笑嘟囔著:「少時,每次阿母做魚,我和哥也是這樣搶著吃。那日子真好……真是好啊!」 他緊盯著她放肆的笑,密所立刻掩住了嘴角,「我知道,我知道,在宮中的時候我不當說這些的。」她笑彎了眼向他告饒,「下回一定不說了,不說了。」 她站起身來向眾人,也包括李原庸告別:「不早了,我該回了,有機會再做了好吃的來。」 這話最是那幫餓狼想聽的,齊招了手跟她道別:「你可一定記得來啊!」 她揮揮手,單只對他,凝著那抹笑去了。 第四章 佳人現將軍身將露 這一做就做了幾年—— 「平日裡,她用蕎麥磨成粉做了粑粑,就放在南門耳房內。咱們這群沒人顧沒人疼的侍衛當班當到饑餓難耐之時,放在火塘內燒著吃,又熱乎又抵飽,充饑外加口福一氣全了——真是難為她想得周到。」 「每逢初一、十五,她總是做了小菜犒勞大家——鹵汁豆腐、竹筒燒肉、草芽雞絲、獅子糕、甜藠頭、家常小卷、汽鍋雞……」 一盤盤、一件件,讓吃了菜、說著話的南門侍衛各個如數家珍。 「逢年過節,她送來由玉米、高粱、糯米釀制的稈稈酒,甭提多濃郁了。」 「你們可記得,去年李將軍過千秋,她做了咱們誰都沒吃過的坨坨肉。」提到坨坨肉,他們的眼前又浮現那日幫著她做肉的情形。 洗淨的乳豬拿火燒去毛,切成大塊下鍋,煮熟就撈將出來,拿鹽、海椒,加上穆庫的根研成的末兒閹了。夾起一塊就有半碗那麼大,嚼上一口,細細咀嚼著,那滋味…… 「別說了,你再說我口水都下來了——上回密所姑娘說,這坨坨肉若拿雞做了,更是鮮嫩異常。」 「我最惦記的是密所姑娘做的鍋貼乳餅。」 嫩嫩的雞肉捶成泥,加上雞蛋清、蔥薑汁拌到發亮。取了乳餅上刷上蛋糊,塌上雞泥,攤平了用火腿、黃瓜絲排成花粘在雞泥上,再一層層地刷上蛋清。上籠蒸一遭,再下油煎一遭。 「乳餅金黃金黃的,配了稈稈酒,簡直就是——天上人間!吸……」說著說著趕忙吞口水,這當口落了口水,這一天便失了精神頭。 怎麼能不失了精神頭呢?密所姑娘已經有半個多月不曾來過南門了,想得這幫南門侍衛一個個心頭直竄竄。 有那受不住饞蟲誘惑的便道:「不如……不如我們去請密所姑娘吧?」 「請?你憑什麼請?」有幾個懂事明理的立刻打斷這個提議,「還瞧不出來嗎?人家為什麼一趟趟拎著滿滿的食盒子往這兒跑?那都是看在咱們李將軍的分上,還真當是為了我們這些沒人疼、沒人顧的?」 「話是這麼說,可這幾年,密所姑娘也沒少疼惜我們啊!她久不來,我們幾個去瞧瞧她也是應當應分的事。」 「見到她以後呢?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年紀長些的幾個老侍衛蹙著眉頭沒頭沒腦地念叨起來,「你們這幫毛小子知道些什麼?密所姑娘之所以會常常來這裡,那麼用心地做些吃食給我們送過來,全是看在李將軍的分上。她呀是心心念念想做將軍夫人,可這幾年的光景都過去了。公主殿下不曾指婚,將軍也不曾請婚。一直以來都只有密所姑娘一個人在操持忙碌著,這樣下去到底不是個辦法啊!所以……」 年長的侍衛拿刀鞘敲了敲一旁的石板,沉著聲長長籲了口氣,「你們要是真心喜歡密所姑娘,就別再把她拉進這趟渾水了。這要是再蹉跎下去,你叫她日後在宮裡頭可如何自處啊?」 這話聽著喪氣,卻也是正理,聽得幾個小的頻頻搖頭,「要說都是將軍的錯,密所姑娘識文斷字的,又會做菜,常年跟著公主殿下,懂進退,有禮數。聽說進宮前還是大戶門第裡走出來的,祖上幾輩都是貴氣的。就是人常說的那個……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放著這麼好的密所姑娘不要,咱將軍還想討個什麼樣的媳婦啊?」 總之,密所姑娘與將軍是前景渺茫,渺茫得很啊! 這婚事沒了著落,他們與美味小食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一群人正感歎著,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大喝:「現在是什麼當口?你們還得閒得很啊?」 李原庸這聲呵斥嚇得眾侍衛全都站得筆直,再不敢做聲。 現在是什麼當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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