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小奴有禮 | 上頁 下頁


  李原庸一愣,他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她是怎生感受到他的?

  “你的氣息。”她依舊望著前方,不回頭,不去看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息,你的氣息很平和,暖暖的,靜靜的,好安寧,安寧得一點都不像這宮中之人當有的。”她回眸,掩著嘴笑望著他。

  她很愛笑,短短的幾次碰面,她總是帶著笑藏著歡。這倒讓他憶起了另一個人,一個永遠不笑,笑不出來,也不會笑的女子。

  過了這麼些年,還是沒有人能讓她笑嗎?

  他在思索些什麼,像是……像是在……思念一個人。

  密所怔怔地望著他,忽而瞥見了他放在她身邊的那包東西。她兀自打了開來,一層又一層,剝到最後露出兩塊琥珀色的玩意,“這是什麼?”

  他緩過神來,撚起一塊遞給她,“這是麥芽糖,就是宮裡頭用來做甜湯的飴糖。只不過宮裡頭用的飴糖是乾淨的,白嫩些,這是外頭粗使的,比不得咱宮中之物,不過外頭很多如你這般大的姑娘都喜歡。”

  這麼說,是他特意買給她的嘍?

  她接了他手裡的糖含在嘴裡,眼帶秋波地嘟囔著:“怎麼?覺得上回把話說過了,遂買了糖來甜我的嘴?”

  她愛怎麼說便怎麼說吧!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卻見不得她糟蹋了那塊糖。

  “不是這樣吃的。”

  他取了餘下的那塊,學著集市上那兩個半大姑娘的模樣,將空心麥管的那端含在嘴裡,先吹口氣,吹出個泡泡來,再對她說:“這是吐氣,若是納氣,便把糖吸進嘴裡了。”

  她照著他說的試了試,飴糖的滋味倒還在其次,只這吃飴糖的方子倒是有趣得很。

  她又是吐又是納的,折騰了半晌,到底還是把糖給吸沒了,融了一口的蜜意。

  “喜歡?”他偏著頭望著她,心裡卻在思量,若再見到“她”,怕也有這般年紀了吧!“若是喜歡,下回我出宮的時候,再給你帶些回來,不值些什麼的。”

  “不敢再勞煩將軍了,這不過是些打發空閒的小玩意。嘗過了,便夠了。”她掬起帕子行了禮,“密所謝過將軍了。”

  李原庸還了禮,這便告辭:“我要回永耀齋了,就此別過。”他拾起一旁他吃了一口的麥芽糖,卻不想被她攔住了,“你不愛吃糖,我知道,這東西留下吧!待會兒我收了便是。”

  他略點了點頭,逕自去了。

  密所見他走遠了,這才拿了手裡的帕子,將他含過的麥芽糖放在帕子上,仔細包了起來。隔著帕子,她深嗅了嗅,這糖雖沒有宮裡頭的來得素淨,卻是極香極濃極稠極蜜。

  跟她一樣,雖不是上好的,卻也不屬於這清冷的宮中。

  第二章 絞荷包惹來淚滿襟

  “來人啊!”

  公主殿下一招呼,身邊幾個近身的侍婢匆忙趕到了眼皮子跟前,“奴婢在。”

  “我瞧著咱這殿裡頭的織娘前幾日替我打的那副絡子好得很,我叫她也替耀王爺打了幾副。他日日地病在家裡頭,看什麼都素得慌,給他添幾副喜慶的絡子,看著心裡也喜歡些。”

  將那幾副絡子往幾案上頭一放,段漣漪隨手指了,“金暖,你去把這幾副絡子送到永耀齋去,萬萬交給妥帖的人才好。”

  “遵公主示下。”

  “公主殿下,”密所請公主示下,“奴婢正好要去浣繡閣,不如由奴婢代為送過去吧!”

  段漣漪低頭打量了她片刻,抬起茶盞送到口邊狀似隨意地應了:“也好,你就去跑一趟吧!”

  密所接了那幾副絡子,跟公主問了安,這便去了。

  倒把一旁的幾個侍婢給看懵了,“這幾日密所是怎麼了,但凡有要往永耀齋送的物件,她都搶著去。有時,一日竟能去好幾趟,也不嫌煩。”

  “依奴婢看啊,保不齊她是去混空閒,摸到哪裡玩去了。”

  段漣漪這主子倒不發話,只是聽著,冷眼瞧著,靜待著有些事即將擋不住地蔓延開來。

  相對于李原庸,密所斷沒有那許多的顧忌。進了永耀齋,她逢人便問:“見著李將軍了嗎?”

  有小宮人便應了話:“耀王爺同徽王爺書房內擺棋局呢!李將軍該是在那邊守著,姐姐,您有什麼要交代的,說予小奴,小奴替姐姐跑腿就是了。”

  密所卻堅持要親自見李原庸,“你領我去吧!公主殿下的交代,我哪裡敢妄顧主子的意思。”

  小宮人聽了這話,領了密所打直了照前頭去。遠遠地,密所便見到了李原庸。

  他屹立在書房門外,兩眼炯炯環顧四周,還是那副警惕的模樣,還是那個不苟言笑的李原庸,還是活得那般的謹慎和……疲憊。

  她大步上前,告了禮。李原庸並未看她,眼睛始終盯著四周,嘴卻張了張:“有何事?”

  “公主殿下命人打了幾副絡子,讓我來送給耀王爺。”她正經八百地回說。

  李原庸卻並不會因此想得簡單,連日來,她頻繁出入永耀齋,回回都有藉口,然回回都是些無關緊要之事。近日來她如此頻繁地往復,叫他不生疑都難。

  “這樣小事,隨便交給個宮人、侍婢便得了,無須交由我。”

  瞧他那生硬的語調,好似很不想見到她似的。密所抿嘴一笑,且對他道:“這可是公主殿下的一番心意,要是隨便交給個小宮人,弄丟了,我可是要挨重罰的。”

  這話叫李原庸伸出手來。

  弄得她莫名其妙,“這是幹什麼?”

  “絡子,交給我吧!你可以回公主殿了。”

  他這是在趕她走啊!密所努著嘴,笑彎了眼,惡意同他作對:“我偏是不走,你能奈我何?”

  他倒是有話說了:“宮裡頭的規矩,男女不得僭越,你總往永耀齋跑,叫人看了難免生出異心來。于你于旁人皆不合適宜,照我的話,你還是少來為妙。”

  他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密所小臉含著紅暈,壓根沒聽出他話語中的冷漠,仍是同他逗悶子:“公主殿下派了我,我自是要來的。我們這些奴婢哪有違抗主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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